“沒有原因，只是想做而已。”
霖淵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垂着眼睛看着地上的斷腿，血色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瞬茫然。
也許自己，在他心裏是特別的吧。
他覺得夠了。
他不敢奢望太多，只要在他心裏留下了一個自己的影子，他便滿意了。
霖淵擡起頭，對上了戰神的雙眼。
戰神的容貌這一千年沒什麼變化，仍舊和他在記憶裏所描繪的一模一樣。
霖淵這些年學了許多東西，他的寢宮有一張他根據記憶畫出的戰神畫像，掛在很顯眼的位置，他常常盯着發呆。
如今見了他本人，霖淵覺得，自己的畫實在是相形見絀。
他將自己的聲音儘可能穩定下來，“神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死在神尊手上的話，感覺也不賴。
反正他活膩了，這一千年的日子，都沒有他們待在一起的廖廖幾月有意思。
下一秒，戰神卻將他攬在了懷裏，有力的大掌放在霖淵的腰上，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怎麼會殺他呢。
戰神另一隻手握住霖淵拿劍的手腕，在後者驚異的目光之中，用霖淵的劍把自己捅了個對穿。
甚至連銀白色的甲，都如同無形。
可他臉上，竟然沒有痛苦的表情，嘴角還微微牽起。
“神尊？你……”
霖淵想掙脫戰神對他手腕的鉗制。
可戰神卻一直不放手，甚至還來回摩挲着霖淵的手腕，目光閃過笑意，“回去覆命，總要有交代。”
霖淵的臉上閃過驚慌，看他傷口處冒出的血，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剜下去一大塊。
爲什麼？
他大可以砍下自己的頭顱，拿回天界覆命，這無論如何看，都是上策。
可他沒有。
他握着霖淵的手，把長劍刺入自己的身體，鮮紅的血刺目，染紅了長劍。
他選了下策。
戰神面無表情地抽出自己身體裏的劍，長劍哐噹一聲掉在地上，發出突兀而清脆的一聲響。
霖淵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帶着詢問，下一秒，無數眼淚洶涌而出，漂亮的眼尾通紅一片。
如同千年前一樣，戰神擡起手將他臉上的淚水一一擦掉，他的手粗糙卻溫暖，拂過霖淵白得過分的臉，像是愛人的親吻。
他說，“哭什麼。”
結果霖淵的淚落的更兇，竟然怎麼也止不住，像是要把這一千年沒流的淚都給補回來一樣。
戰神無奈，語氣柔和下來，“我不痛。”
昔日的少年成爲如今的魔君，身量也從到他胸口長到了到他耳朵，可卻依然這麼愛哭鼻子。
他將霖淵臉上的淚擦乾淨，低聲說道，“照顧好自己。”
便消失在原地，不見蹤影。
*
楚眠兒躲在龍淵之中，看着天帝震怒，三殿下斷腿與未能成功擊殺魔君兩罪並罰，罰了他二十鞭。
這鞭傷很難好，估計那鞭子上是有什麼禁制術法，能阻礙傷口的癒合。
鞭傷在他背上交錯，可他嘴角竟然帶着笑意。
楚眠兒看得驚悚，小a也看得驚悚，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外人看來，他受了嚴重的傷，只有楚眠兒與小a知道，戰神每日住在霖淵曾經住過的偏殿，嘴角微微牽起，映上日光拂雪的笑。
後來，雖魔界並未再次進犯，可如今實力變強的魔尊霖淵也着實成了天帝的心頭大患。
便想派出新銳的小將前去刺殺。
雖不光彩，可霖淵殺了天兵那麼多人，刺殺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不是嗎？
戰神知道了這件事，自請道，“殺他，唯我足矣。”
楚眠兒知道，這位神尊又要對老婆放水了。
果然，畫面一轉，戰神便又要與霖淵見面了。
霖淵坐在高位之上，百無聊賴地敲着黑金桌案之上的茶盞，鴉羽一樣的睫毛蓋下一大片陰影，聽着下首的魔界官員稟報雜事。
他漂亮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隨意揮了揮手，“退下吧。”
天天都是些廢話，有什麼好說的？
可那平時話最多的老頭突然一彎腰，“尊上，天界來人了。”
霖淵敲茶盞的手頓住，略略擡了眼皮，“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可就是會忍不住去想去猜。
會是他嗎？
“額，雖然他修爲高，但也沒傷人，老臣瞧着，是往尊上寢宮去的。”
霖淵手一抖，幾乎確定了心中的猜想，茶盞掉在地上，清脆一聲，瓷白的碎片散落，割破了他的衣角。
不行！
不能讓他看見......
自己的寢宮最顯眼的位置.......可是有戰神的畫像的.......
畫像的角落，還落了他自己的名字——霖淵。
若是讓戰神發現了自己的非分之想，倒還不如死了算了。
等到霖淵瞬移到自己寢宮之時，只見他日日妄念的身影正背對着他，正看着牆壁上掛着的畫。
來晚一步。
他的心思好像被人剖開，然後是淡淡的期待與濃重的懊悔。
戰神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會不會噁心他？會不會罵他癡心妄想？會不會......
知道他回來了，戰神緩緩轉身，似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眸色平靜，一如初見。
霖淵向後退了一步，莫名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從那雙深邃的眼睛之中，看出鄙夷。
可那人卻說，“畫的很好。”
戰神看着霖淵不安的神色，又生硬地補了一句，“我很喜歡。”
霖淵詫異地看着他，表情愣愣的，像是得到了他的神對他一切暴虐的赦免。
戰神提步走過來，然後將他擁在了懷裏，手掌撫摸過霖淵的一寸寸脊背。
他雖長高了些，卻還是那麼瘦。
他這一千年，是過得不好嗎？
霖淵雙手顫抖，回抱住戰神有力但精瘦的腰身，像是擁抱住了他的全部。
“神尊，我好想你。”
戰神淡淡‘嗯’了一聲，過了半晌，又覺得自己這一聲‘嗯’過於冷漠，又說道，“是我來晚了。”
眼睛澀澀的，霖淵眨了眨，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積累起了全部勇氣。
“神尊，我想。”
楚眠兒：？md又要長針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