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之前引了水渠，水渠之間有小魚遊動，但估計不是活魚，因爲速度之快非活魚能及。
四處皆點了暖黃色的燈光，似乎爲冷冰冰的空氣都添上些許暖意。
正欣賞着，神識掃到鬼氣波動，兩人一同朝着波動處望去。
只見那人穿着一身深色，五官深刻得如同刻上去一般，暈着化不開的墨跡。被暖色燈籠一照，更顯俊美。
身姿挺拔，寬肩窄腰，整個人一看就是一副很行的樣子。
楚眠兒拽了拽夜無寂的袖子，眼睛卻打量着那人，輕聲道，“哇，還真是段離！”
怎麼感覺比當時看到的更帥呢？
夜無寂看了楚眠兒一瞬，眼神暗了又暗，上前一步擋住楚眠兒看段離的目光。
楚眠兒正在那‘找不同’呢，結果被夜無寂這麼一擋，啥也看不見了。
楚眠兒看着夜無寂的後背，然後伸出手戳了戳。
夜無寂半側過身牽過她的手，十指相扣，傳音道，‘有那麼好看嗎？’
要盯着看這麼久？
‘不好看不好看，小夜天下第一好看。’
果然，聽了這句傳音，夜無寂微微牽起了脣角，侵略性的五官柔和三分，握着她的手收緊了些。
段離走近二人，說道，“夜道友，楚道友，二位怎麼來鬼城了？”
夜無寂說了一句廢話——
“有事方纔前來。”
楚眠兒扶了扶額，她感覺夜無寂和全天下人的都有交流障礙，只有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才正常。
若她是夜無寂，肯定要拉着對方讓他講講如何從一平平無奇的小鬼修一躍成爲鬼城城主的精彩故事。
而段離似乎早就知道夜無寂會這樣回他，繼續道，“若是有事要做，不如住在府上，也安全些。”
夜無寂看了看楚眠兒，後者微微點頭，於是，他便回了個‘好’。
段離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讓隨從領着二人去了房間，然後轉瞬之間消失在了原地。
他還得去陪夫人呢。
夫人被鬼傀儡吸了一口人氣，雖說後來傀儡被他一刀斬斷頭顱，將人氣補了回去，休息一晚便該沒事了。
可他還是擔心。
瞬移到了屋子內，段離放輕腳步穿過屏風，拎了個椅子，在牀榻邊坐了下來。
鏡月見他回來，支起了身子，笑問道，“不是去見故友了？怎麼回來得如此之快？”
暖色的燈映在她沒有一絲妝容卻十分美麗的臉上，給她的輪廓鍍上一層光暈，溫柔而神聖。
他回道，“安排他們歇下了”，說完後又擔心她身體不舒服，連忙問道，“身體可有不適？”
鏡月看他一副擔心的樣子，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我早就沒事了，你看……我臉色是不是很好？”
“是很好，阿月什麼時候都很美。”
“餓不餓，要不要喫東西？想喫雲吞還是麪條？”
鏡月按住了他的手，柔聲道，“現在是休息的時候，不要麻煩他們了。我下午用過了點心，又一直睡着，不餓的。”
段離沒說別的，而是笑了下，起身道，“等我一會兒。”
然後便徑直朝着廚房走了過去。
不過一會兒，廚房之中便傳出了淡淡香氣來。
他託着那碗麪，瞬移回了房間。
鏡月看着那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麪，很滿，先是愣了一下，“這麼晚了，喫這麼多會睡不着的。”
“我知你餓了，吃不了就不喫。”
鏡月看着對方的眼，從那雙不該有波瀾的眼中看到了幾乎能沉溺月亮的溫柔。
作爲鬼修，段離的體溫很低，也沒有心跳，每次能給她的擁抱也都是冷的。就像夜晚再如何擁有月亮，也無法帶給地面太多溫度。
可那他親手做的無數碗陽春麪，連同能豁的出性命的愛。
是熱的。
他一點點餵給她喫，手上沾染上碗底的熱，溫熱的指尖擦掉她脣邊的湯汁，像是個真正的人一般。
“好喫嗎？”
“夫君做的，自然好喫。”
鏡月笑着，眼中似乎有晶瑩的淚在閃，隨着嚥下最後一口面，滾燙的淚落在他手上，她哭了。
段離連忙將麪碗放在矮案上，用手去擦她的臉，聲線柔和。
“哭什麼，一碗麪而已，以前不是常常給你做嗎？”
段離以爲她是因爲大半夜有人給她做喫食而哭，其實不然。
只有鏡月自己知道，她流淚並不是因爲這一碗麪。
而是因爲無論如何，他似乎都知道她真正需要什麼，都知道她最真實的感受。
其實段離也不是都知道，只不過小心翼翼一直注視着她，將所有的可能問了個遍又想了個遍，這才知道她想要什麼。
所以，慢慢地，每當她說了與心裏想法不同的話，他都會馬上便知道，知道她真實的感受。
“段離，你好傻。”
從前活着的時候是，現在變成了鬼也是。
段離看着她哭的不能自已，內心一陣陣揪疼。
就算他的心已經不會跳了，但與他所能給她的心動，卻一分也不會少。
“哭成小花貓了。”
他面對着面將她抱在懷裏，先是將她眼角剛溢出的小珍珠擦去，然後溫柔的吻她的眼睛。
“不哭，明天眼睛該腫了。腫了你又要一天都照鏡子……”
照鏡子就不會看他了。
鏡月在他的安慰下慢慢平靜下來。
其實她很少哭，對於她來說，忍在心裏、不表露出來是她最常做的事情。
可他對於她的所有感受過於敏銳，總能精準地戳到她內心深處的柔軟。
女孩子是靠細節辨認對方的愛的。
他略有些涼的手順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將她涌上心頭的情緒一一撫平。
他鬆了懷抱，剛要說些什麼，鏡月主動吻上了他的脣。
燈光融融，照在他蒼白色的臉上。
鏡月給他寬衣，卻被段離按住了手。
“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夫君，我已經好了，反正喫多了，睡不着。”
鏡月笑了下，紅潤的脣微微翹起，然後雙手摟住了他勁瘦而有力的腰。
……
天長地久，此生此世，永無歇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