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檔口,他不好一點面子都不給敏姬。
所以當下,他也沒有駁回敏姬的話。
夜言寂只是合上摺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皇后,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皇后面色寬和,看着姜婉蓁道,“曦婕妤進宮也兩年多了。好好壞壞,這些年來臣妾也看在眼裏。臣妾是不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應是荀貴人誤會了。”
皇后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曦婕妤就站在旁邊,卻看着荀貴人跌倒,卻也有看護不周之責。依臣妾看不如就罰一月禁足,小懲大誡吧。”
皇后這樣說,這碗水算是端的很平了。
果然,夜言寂也滿意得點點頭,轉而對姜婉蓁道,“曦婕妤,皇后罰你,你可服?”
姜婉蓁行了一禮,“皇后娘娘說得句句在理,嬪妾沒有不服之理。自是由心底裏認罪認罰。”
禁足一月,不痛不癢的,對姜婉蓁來說罰了跟沒罰差不多。
再說了,六七月的天,一早上日頭就很毒辣了。
每天請安去的時候還好,回來的時候簡直就是要曬化了好嗎。
禁足一個月,相當於一個月都不用受這種罪了,姜婉蓁求之不得呢。
她自然是高高興興,服服帖帖領了這個罰。
皇后見她這樣在心裏不由得又覺得這曦婕妤識大體,心胸寬闊。
對姜婉蓁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荀貴人自然是不服的,可事情都這樣了。
帝后兩人都達成了共識,又沒有另一個敏姬再跳出來替她說話。
她再不服,也只能憋着。
這邊的事情塵埃落定,所有人也就沒有必要再待在這裏了。
就都回去該幹嘛幹嘛去了。
等人都走了,殿裏就只剩下了許貴嬪和荀貴人兩個。
正好這時,落胎的藥熬好了,鶯兒端着藥打簾進來。
她怕荀貴人不肯喝,小心翼翼道,“小主,該喝藥了。”
荀貴人看着碗裏黑漆漆的落胎藥,一時間覺得自己心裏比這藥更苦。
早上,她還感覺到孩子在肚子裏的動靜,怎麼才過了短短几個時辰,孩子就沒了?
她怎麼接受得了?
她發瘋般打翻了藥碗,“我不喝,我不喝!我的孩子還在,他剛纔還在動呢。”
荀貴人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下。
要讓她親口喝下落胎藥,親自送走自己的孩子,作爲一個母親,她怎麼狠得下心啊。
後悔嗎?她肯定是後悔的。
可事到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害人,是她自己的選擇,這苦果自然也要她自己承擔。
許貴嬪在一旁道,“荀貴人,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回事啊?沒害成姜婉蓁也就算了,怎麼還真的把自己的孩子弄沒了?”
這話,對於荀貴人無疑就是雪上加霜!
她提出要害姜婉蓁的時候,許貴嬪可也是很支持的。
許貴嬪可就等着她出手,把姜婉蓁拉下馬,她好坐享其成呢。
許貴人沒有一句安慰的話,反倒是怪起她來了。
許是看出了荀貴人臉色不太好看了,許貴嬪也覺出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
忙道,“你還是先把藥喝了吧。咱們在這後宮,是要過一輩子的。以後的路還長着,一時一刻失手了有什麼?”
荀貴人略略冷靜下來,可還是呆呆地坐在牀上,不肯吃藥。
許貴嬪見她有些鬆動了,吩咐鶯兒再去重新熬藥。
她自己則是在牀榻邊上坐下,拉着許貴人的手道,“你啊,就別想這些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還年輕,孩子總會再有。可你若是再不喝藥,壞了身子可就不一定了。”
荀貴人的睫毛顫了顫,許貴嬪這話確實是打動了她。
一時失手或許還尚有翻身的餘地。
可若是再犟下去,壞了身子。
以後若是不能身孕了,或是落在什麼病根成了病秧子了,可就真沒什麼機會了。
半個多時辰後,鶯兒端着重新熬好的藥進來。
這次荀貴人就沒有剛纔那麼抗拒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着手指接過藥碗。
“孩子,母妃對不起你。下次……下次你一定還來母妃肚子裏好不好?”
說完,她又最後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隨後閉着眼睛,將黑如墨汁的落胎藥一飲而盡。
苦澀的藥汁滑過她的喉嚨,荀貴人的淚水再次落了下來。
不一會兒,落胎藥就起作用了。
小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這種痛一陣比一陣劇烈。
荀貴人咬着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她努力地去體會,去感受,去記住這種疼痛。
姜婉蓁,今日我所受的苦,來日一定要千倍百倍還給你!
落了胎,隨後就是坐小月子了。
荀貴人的孩子都有五個月了,這次落胎身子也虧空得厲害。
可這次的事情,夜言寂表面上沒說破。
內心未必不懷疑就是荀貴人自導自演,拿皇嗣陷害姜婉蓁。
雖只是懷疑,可也足以讓夜言寂心中生出厭惡。
他哪裏還肯給荀貴人好臉色?
所以,荀貴人一整個小月子,夜言寂一次絳雲殿的門都沒踏進過。
夜言寂的態度如此,荀貴人平日裏對宮裏各局的態度又不好。
這一朝失寵,那些人自然也找着機會給她穿小鞋。
到後半個月,荀貴人這裏的伙食是越來越差。
竟然連白粥配鹹菜也上來了。
荀貴人正是需要養身體的時候,天天喫一些沒營養的怎麼能行?
看到鶯兒把白粥配鹹菜端上來的時候,荀貴人氣得直髮抖。
“這是什麼?這些是什麼?”
荀貴人氣得上手就要掀翻飯碗。
鶯兒忙攔着她,“小主,您可不能砸了。就這麼點喫的,砸了可就沒了!”
荀貴人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平靜下來。
“鶯兒,你去見許貴嬪,去告訴許貴嬪我喫的都是什麼,過得是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