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宗政越說,陸夫人已經離開,她卻絲毫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沉默了半晌。
沈長歌聲音很輕地問:“陸夫人跟你說什麼了?”
宗政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把她從辦公椅扶起來:“我們先下樓喫午飯。”
“宗政越,陸夫人跟你說什麼了?”沈長歌固執地問。
“……她想跟你做親子鑑定,你不願意,那就不做了。”
宗政越不想告訴她,昨天她被陌生孕婦撞傷,是陸夫人安排的,只爲了拿到她的血,做親子鑑定。
“我不願做,她就會善罷甘休嗎?”沈長歌用力咬了咬脣瓣,眼眶裏淚光在顫動。
“我會讓她放棄的。”
宗政越將她緊緊握着的拳頭,包裹在掌心裏。
“她沒養育過我一天,我媽把我養那麼大,她現在憑什麼……”沈長歌靠在他身上,哽咽道:“她憑什麼坐享其成……”
三個月前,她以爲自己只有小月牙這一個家人。
後來發現,她過去的四年,一直活在謊言編織的世界裏。發現她有愛自己的母親、兄長、丈夫,還有好朋友。
即使她不記得他們了,可她被塵封情感在遇到他們之後,從內心最深處噴涌而出,能感覺到他們是和她朝夕相處二十幾年的家人。
現在,又告訴她,她的家人其實另有其人!
宗政越聲音溫和安慰她:“長歌,把你從出生養育到成人的是沈華芳女士,你的母親,即使以後發現,你和她可能沒有血緣關係,但她是你母親這一事實,是誰都不能改變的。陸夫人以前沒有養育過你一天,以後你也無需對她盡什麼子女義務;以後,你繼續孝順咱媽即可。”
“……可我一想到我不是我母親生的,就特別難受。”沈長歌知道理是這麼個理,但內心仍無法控制地難受,想大聲哭出來,卻哭不出來。
因爲她是女孩兒,剛出生就被生母毫不猶豫掉包,但她對此並不怎麼難過。
難過的是,發現養育她長大的母親不是親生的;想到她母親要是知道,自己不是她親生女兒,母親應該也會很難過,她心裏就更難受了。
宗政越說:“即使陸夫人是你生母,也不會改變任何事,尤其是你的生活,你永遠姓沈!”
沈長歌搖着頭趴在他懷裏哭泣。
那天晚上陸景鐸跟她說這些事的時候,她先是相信,接着將信將疑,到後來她猜測過,陸景鐸長得像她哥,自己長得與母親有幾分像,會不會她跟陸景鐸是母親生的龍鳳胎。
她不敢去查證,害怕查到最後發現就像陸景鐸說的一樣。
可今天,陸夫人找上門來了。
沈長歌哭了許久,聲音都沙啞了,感覺心裏好受了一些。
洗了一把臉,跟宗政越下樓去喫午飯,她沒什麼胃口,吃了半碗飯就喫不下了。
喫過午飯,她對宗政越說:“宗政越,你去上班吧,我回房睡個午覺。”
沈長歌沒有說什麼,大概是沒力氣跟他爭辯。
回到房間,沈長歌掀開薄被睡下,宗政越把她抱在懷裏:“下午我去接小月牙和小慕戈,再回來接你,我們晚上回沈家喫飯,嗯?”
“好。”沈長歌應聲。
“睡吧。”
宗政越拿起遙控,把一半窗簾關上,房間裏的光線暗了下來。
等沈長歌睡着,宗政越輕手輕腳起牀,離開房間,但並沒有出門去公司上班,而是走去書房,給沈延卿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開門見山地說:“陸夫人上午帶着她跟長歌的親子鑑定報告,來了鳳棲豪墅。”
“鑑定結果?”沈延卿心一沉,聲音緊繃地問。
“她拿來的親子鑑定報告顯示,跟長歌是母女關係;我拿到一點陸夫人的血液,等長歌情緒穩定一些,再讓她跟陸夫人做個親子鑑定。”宗政越說道。
“宗政越,小歌不願意做,那就不做!”沈延卿沉聲道。
她沈長歌永遠是他的妹妹。
宗政越冷聲提醒道:“我自然不願意讓長歌做親子鑑定,但今天看陸夫人的架勢,陸家那邊明知長歌是他們女兒,認不回來的話,不會善罷甘休的。”
“小歌已經二十好幾了,成年了,她有選擇認或不認的權利,她不想認陸家人,陸家人還能強迫她不成?”沈延卿生氣地說。
“昨天你拿去做鑑定的創可貼上的血跡,是陸家爲了偷偷拿到長歌的血,派人撞傷她的;如果長歌拒絕做鑑定的話,陸家說不定會鬧上媒體新聞,自此逼長歌跟他們做親子鑑定,你願意看到這樣的事發生?”宗政越問他。
他現在有些相信陸景鐸說的,陸家人抱着目的來和長歌相認的。
因此,這親子鑑定最終還是要做的。
沈延卿一時語塞,同時又忍不住憤怒。
沒想到陸家人的手段這麼噁心!
宗政越又說:“長歌跟陸景鐸真的是醫院不小心弄錯,還是陸夫人故意調換的,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如果發現是後者,我是不會讓陸家認長歌的!”
“親子鑑定的事,你跟長歌商量吧。”沈延卿有些無力妥協道。
雖然不願承認,但宗政越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理,都是事實。
陸家既然找上門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晚上我跟長歌回沈家喫飯。”宗政越知會道。
“嗯。”
掛了電話,宗政越在書房遠程辦公。
下午三點多,宗政越離開書房回房間,看到沈長歌坐在牀上,神情木然。
“長歌,什麼時候醒的?”
“陸夫人剛給我打電話了。”沈長歌舒了一口氣,聲音平靜,沒有一絲起伏。
聞言,宗政越臉色一寒,不用猜都知道陸夫人跟她說了什麼。
想到陸夫人上午離開之前,明明說明天打電話問結果的,現在卻不守承諾,直接打電話給長歌,宗政越就忍不住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