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煙撐着頭,也道:“你瞧她走路那股子小心勁兒,這是生怕自己摔了碰了,傷着了。”
怕死是一方面,還有便恐是她自己覺得籌碼不夠,若貿然小產,依舊擔心趙玉樓不會放過她,所以要拉上自己,共同承擔。
後宮除她之外,吳才人也算得寵,其後纔是衛昭儀等人。
兩個寵妃一起,若趙玉樓只心有幾分猶豫,吳才人這步棋就算走對了。
可自己憑什麼擔上性命幫她呢?
就吳才人的所作所爲,她膈應都不夠的,面上姐姐妹妹跟你好,暗地裏卻能眼睜睜看你去死,若非她有避子藥,只怕現在跪着求人的就是她了。
——不,她可能連這機會都沒有。
畢竟她可什麼都不知道呢。
聞言,沉雪更氣了,一疊聲罵着吳才人,被沈如菸頭疼地制止了。
這是真當長春宮是她沈如煙的了,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和吳才人不對付不成?
“不過,主子。”沉雪微微皺了皺眉,“若她回去便使了法子小產,再將名頭扣在主子頭上可怎麼好?”
沈如煙也皺了皺眉:“應該不會,她這模樣不像是敢自己動手的。”
她猜的沒錯,吳才人並未有什麼動靜,一連兩日都安靜的很。
就在前朝又恢復早朝時,御前終於傳了旨意,曉諭六宮——吳才人有孕,晉爲美人,移居鹹福宮。
鹹福宮是柔妃和胡昭儀住着,滿宮裏只柔妃一人有生育經驗,胡昭儀毀了容貌,輕易又不出門不挑事,倒算是個好去處。
也可見趙玉樓對這一胎也算看重了。
也無怪他如此,玥貴妃那滑了一胎,二皇子又被祥妃那個瘋子親手害死了,如今可算又有了喜事,自得好生看顧些。
想到二皇子,沈如煙不由有些嘆息,她雖只見過他一次,可那小小一團乖巧又靈動的孩子,看得人心都能化了,纔出生三天,卻在那般幼小甚至連意識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被害,真是可惜。
在向皇后請安時,沈如煙又看見了吳美人身後那熟悉的御前嬤嬤陣容。
上次祥妃那只有兩個,吳美人有四個,跟着她時時刻刻寸步不離,連喝杯茶都要嬤嬤先試毒。
皇后坐在上首緩緩道:“吳美人既有孕,日後便無需請安了,只安心養胎便好。”
吳美人臉色還是蒼白得緊,卻還算知禮:“多謝娘娘體恤。”
皇后點點頭,又對柔妃道:“吳美人既搬去了鹹福宮,柔妃你便多看顧幾分,後宮裏滿打滿算也只你一個生過孩子的,你平常多與吳美人說說經驗。”
柔妃對吳美人沒什麼意見,遂點頭應下了。
玥貴妃轉頭看了眼吳美人的肚子,淡淡道:“你倒是個有福氣的,可萬要仔細着,若福氣跑了,你也討不着好!”
這簡直是明晃晃的警告吳美人別搞什麼小產滑胎的幺蛾子了。
吳美人秉性溫順,輕聲應了。
也是因着她這脾氣,雖平日裏衆人不大理她,卻也沒人爲難她,比祥嬪那人人喊罵的人緣好多了。
從坤寧宮中出來,沈如煙正要上轎攆,就見小德子直直向她跑來。
她微一頓,小德子便已至近前:“奴才給娘娘們請安,見過沈婕妤。”
“不必多禮。”玥貴妃掃了一眼沈如煙,問他,“可是皇上傳召誰了?”
小德子笑道:“貴妃娘娘慧眼,一眼就看出奴才來意了,這不是皇上正批着摺子,想起沈婕妤墨研的極好,便叫奴才來請了。”
其實皇上原話是“叫沈婕妤來研墨”,只是德公公覺得皇上很喜歡沈婕妤,既然皇上喜歡,那德公公就得敬着,臉面也得給足了!
“御書房……”玥貴妃喃喃一句,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徑直離開了。
沈如煙乍然沒聽到玥貴妃的諷刺,竟有些不習慣,她轉頭看了眼玥貴妃的背影,眼底忽然涌上一股濃濃的憂慮。
——瑪德她這麼淡定更可怕啊!
“沈婕妤,咱們這便走吧?”小德子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心下卻在吐槽。
皇上請你還不積極,真是慣的,哼,恃寵生嬌!
看貴妃,貴妃還能有皇上好看?
德公公在心裏爲皇上鳴不平。
沈如煙不知他心底的吐槽,與虞嬪招呼一聲後,便坐上了轎攆。
如今進御書房她已經不緊張惶恐了——御書房本不該進,進的次數多了,也便能了。
大概朝臣也是這麼想的,也大概是麻木了,再沒有人身攻擊過沈如煙。
沈如煙進門後還未及行禮,便聽趙玉樓頭也不擡道:“過來研墨。”
好叭。
沈如煙從善如流接過劉安的活兒,研起了墨。
這是個枯燥活兒,沈如煙一邊研着,一邊表情放空,不知在想什麼。
嗯??
她餘光忽地瞥見一封沒合嚴實的奏摺,隨意一瞟間,卻忽地掃到什麼。
湖廣宣撫使?
好像是祥妃父親,先前聽麗妃提過兩嘴。
奏摺半遮半掩,沈如煙不敢多看,只隱約掃到好像是彈劾的。
她垂下眸,祥妃害死二皇子這是醜聞,自不能公之於衆,只是連坐怕是逃不了的,就是不知這奏摺是趙玉樓授意,還是底下人誤打誤撞了。
今日奏摺不多,半個多時辰後便批完了,趙玉樓扔了筆,靠在龍椅背上,面色終於輕鬆了些,見沈如煙也沒再研墨了,遂懶懶伸出一隻手。
沈如煙笑着上前搭上他的手,一使力就被拉到了他懷裏。
“皇上可算批完了。”沈如煙靠着他道。
趙玉樓低頭看她,聲音隱有笑意:“不耐煩了?”
“同皇上在一起怎會不耐煩,臣妾只是手有些酸了。”
趙玉樓低笑着揉了揉她的手:“下回不該叫你研墨,擺上茶果點心給你享受可好?”
“好啊。”沈如煙高興擡頭,正看見趙玉樓挑着眉,眼神不善的模樣。
“你想得美!”
趙玉樓戳了戳她的臉,又轉而看向了一旁單獨放着的摺子,眯了眯眼。
他擡手拿過摺子,問沈如煙:“你可知湖廣宣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