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並不知該如何傷懷，甚至從未有過這種情緒……你教教朕。”
他語氣極爲懇切，沈如煙知道他並非反諷或是敷衍什麼。
他是真的不明白。
她心軟了一下：“我並沒有怨怪皇上的意思，只是前幾日還言笑晏晏的鮮活着的人突然過世，我……心裏不痛快罷了。”
趙玉樓沉默片刻，道：“人生無常，奈何不得半分，便是朕坐擁萬里江山，享無邊權利，也無法控制生老病死。”
沈如煙淺淺笑了一下，轉身踮起腳尖，輕輕親了他的脣角：“我沒事，只是情緒一時之間很難回過來，不過我明白的，人生無常，更該珍惜眼前人。”
趙玉樓也笑了一下，脣邊漫起的笑容難得帶了些溫情與純粹。
沐浴過後，沈如煙擦乾頭髮，同他一起坐在牀邊，招了小白進來。
趙玉樓皺起眉頭：“叫它進來做什麼？”
沈如煙笑了笑，招手叫小白跑來跟前。
趙玉樓依舊滿眼嫌棄的看着它，不過小白對他也沒什麼好感，眼神一轉看向他時，眸色頓厲，喉間隱隱還帶着威脅的低吟聲。
雖然它做不了什麼表情，卻不知怎的，瞬間就能叫人明白它拉下的狼臉。
顯然即便趙玉樓每日都同沈如煙在一起待着，也是沒有將他養熟的。
沈如煙摸了摸小白的頭，道：“麗妃姐姐自戕，皇上今日可是憂心有人藉機生事?”
趙玉樓眉頭一直沒松，微微點頭：“不算難辦，卻麻煩得緊。”
“那若有更大的祥瑞之兆將此事壓下呢？”
趙玉樓一頓，緊接着低下頭，終於正視了一眼小白：“你有何良策？”
沈如煙眸光一轉：“皇上可否容我先試試？”小白到底有多通人性，她也是沒底的，成不成的，她也得試過才知道。
“你想求麗妃家族的命？”
沈如煙輕聲問道：“若此計可行，麗妃姐姐的事便不會對皇室造成任何影響，皇上可否寬恕他們？”
“嬪妃自戕，更會破壞宮內祥和之氣。”
“皇上不信這個。”
趙玉樓低頭笑了聲，擡手探了探她頭髮，覺着幹了，便將不情不願的小白趕出去，拉着她睡了。
直到最後，他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沈如煙便當他默認了。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着，麗妃的事依舊滿宮嚴查，沈如煙與玥貴妃一同禁着足。
而就在這時，暴室裏傳來消息——小艾子承受不住酷刑，沒了！
聽到這個消息，沈如煙將信將疑：“是承受不住刑罰沒了，還是被滅口的？”
畢竟小尚子沒參與麗妃的事沒錯，可小艾子卻是實打實下了毒，犯了事的，有人擔心他口風不緊，滅口也不是沒可能。
沉雪低聲回道：“傳消息的人說是受不住沒了的。”
沈如煙點點頭，沒再提這個，轉而開口：“那就只剩下一個小尚子了。”
沉雪遲疑道：“可主子，即便他招了，怕也不能服衆，畢竟那位貴妃之尊，身後又有……”
“我知道。”沈如煙壓根就沒想過能借此將玥貴妃如何，正如季良那日所言，想扳倒貴妃，就要先扳倒太傅。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小尚子即便招供了也並不能撼動玥貴妃分毫，皇后稟報趙玉樓後，沒多久結果就下來了——鍾粹宮一干人等護祝不力，一等宮女全部賜死，其餘發去浣衣局，終生不得出。
而被定爲主謀的小尚子，最後也沒能保住家人，與已死的小艾子一起，滿門皆斬。
趙玉樓心裏到底是有氣的。
玥貴妃不能動，便只能狠狠處置幫兇了。
沈如煙也明白，這樣的結果，怕已經是皇后能爭取到的，最大的寬容了。
季良還特意傳了信給她，說小尚子家裏靠着他沒少得好處，助紂爲虐的事也不是沒幹過。
顯然，這是擔心沈如煙聖母病犯了。
這回他倒是猜錯了，沈如煙纔不會同情小尚子，他能不顧家人死活做那些喪良心的事，還用她同情麼？
她自認自己本就不算良善之人，想要保住麗妃家族只是因麗妃素來對她不錯，塑料情也是感情。
她還沒大度到普度衆生的地步。
不過縱然玥貴妃沒傷到分毫，可現在滿宮誰不知是她逼死了麗妃，她尚有前科未清，身上又添了一條人盡皆知的人命，縱然無人敢對她不恭敬，可到底變了心態。
沈如煙的禁足也終於解了，而就在解禁當天，後宮發生了一件大事——長春宮毓昭儀的白狼忽然像是發瘋了一樣，徑直衝出長春宮，往外頭奔去。
去向不明。
它一路奔跑，不知嚇壞了多少沿路經過的人。
衆所周知，這白狼是平山縣令獻上來的祥瑞，後因正逢毓昭儀生辰，這白狼又只認毓昭儀，便被皇上順勢賜給了毓昭儀。
不說這是寵妃的寵物，便只憑它祥瑞的頭銜，滿宮裏就無人敢對它動手。
它掉根毛都比他們金貴！
所以巡邏的侍衛們束手束腳，更遑論這白狼身形靈活，動作敏捷，正如趙玉樓猜測的那樣，十個侍衛都不是一頭狼的對手。
他們就這樣跟着白狼，直到漸漸發現它似乎是奔向前朝而去。
“快去稟報統領，祥瑞往金鑾殿方向去了！”
“是！”
侍衛們一路跟着它，果然見它在金鑾殿前停了下來，此時正是下朝時間，殿前朝臣無數。
而此時，所有人都看着這頭奔走的白狼停下了腳步，更有甚者怕的徑直避開老遠。
就在這時，白狼終於挺下了腳步，它擡起頭，幽光不定的眼神緩緩繞着所有人轉了一圈。
衆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接着他們就看見那白狼又緩緩動作了起來，不過卻只繞着金鑾殿外那一大片空地來回走，不知在做些什麼。
那畢竟是狼，侍衛們也不敢貿然動手，見它沒有傷人的意思，便守在一旁，緊緊盯着它，再伺機而動。
過了片刻，白狼終於停了下來，坐臥在原地。
不過還不等侍衛們動手抓它，令人驚奇的一幕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