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後宮三千都是鹹魚 >第132章 徹夜未眠
    沈如煙愣怔許久後,忽然一轉身就往外奔去,趙玉樓甚至來不及抓住她。

    沈如煙眨眼間跑到正殿,門口的宮女見到她,就要上前阻攔,卻被她直接推去了一邊。

    眼下的殿內一片沉寂,縱然還帶着些產房的燥熱與血腥氣,可沈如煙一進來,卻如墜冰窖一樣,冷的徹骨。

    虞妃看上去完全沒有剛生產完的虛弱,她靜靜靠在牀頭的軟枕上,懷裏抱着一個襁褓,她低頭輕拍着,比起失子的悲傷,她卻更像個剛喜得麟子的母親。

    沈如煙不由斂輕氣息,往牀前走去。

    到了近前,她驀地眼眶一紅,苦澀與酸澀並行於身,最後直直衝上,直至眼前模糊一片。

    虞妃額間臉上被汗溼的髮絲雜亂貼着,眼底更藏着深深的疲憊,可她卻似是未曾注意到她一般,只低眼瞧着懷中的襁褓,眼神溫柔而專注。

    她哪裏是不虛弱,只是不願意閉眼罷了。

    “虞姐姐……”沈如煙聲音哽咽,輕聲呢喃着叫她。

    虞妃卻絲毫不覺,彷彿沒有聽到。

    她一抹眼淚,這才轉頭看向一旁跪了一地的嬤嬤宮女。

    只是她們的眼神卻不敢與她對視。

    嬪妃生了死胎,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皇帝就在側殿,她們心裏無比清楚,今夜所有接生的、乃至所有正殿的人,只怕都活不了了。

    沈如煙聲音直直冷了好幾度,比之殿內沉寂的氣氛也不逞多讓:“虞妃娘娘胎兒向來穩健,爲何……會致如此?”

    一時沒人敢答話。

    最前頭跪着的嬤嬤終於痛哭出聲:“回昭儀,娘娘胎兒穩健不假,只是她一向鬱結於心,又突聞三皇子生產的變故,一時驚慌之下早產,才七個月啊……”她深深埋下頭去,肩膀隱有顫抖。

    是啊,七個月的早產,又恰逢難產,誰又能保證兩全呢?

    女子生產自來便是鬼門關走一遭,今日能保下一個虞妃,已經是大幸了。

    而嬤嬤這番話說完,一直無動於衷的虞妃手卻一抖,不復方纔那樣平靜。

    沈如煙餘光瞥見,忙轉頭看向她,下一刻就見一滴淚直直掉下,落在了襁褓中。

    她不是聽不到,只是不願意承認。

    繼那滴淚後,她便像是開了閘一樣,眼淚不間斷的往下掉,半數落在了襁褓中,她卻忽然驚醒一般,忙擡手探向襁褓,似乎是怕自己的眼淚驚擾到他,想要擦乾淨。

    可任憑她眼淚如何掉,如何碰觸,該醒來的人卻不會醒來。

    虞妃越擦眼淚越多,到最後更是直直將頭貼上襁褓,放聲痛哭起來。

    “是我不爭氣,若我情緒再穩定些,若我身子再爭氣些,許便不會如此……”她低低嗚咽開口,聲音不大,卻莫名叫人揪心和難過。

    “他甚至未曾看一眼這個世界,未曾看看我……便就這樣沒了……”

    “我費盡力氣,用盡畢生所學養於他,只願他能健康出世,一生無災,哪怕叫我下一刻閉眼我都甘心了,可如今……兜兜轉轉,我做這一切的意義在哪裏……我費盡心力的意義又在哪裏……”

    沈如煙擦了擦眼淚,想要開口,卻不知如何安慰。

    這樣的結果許對後宮旁人是最好,可對一直盼着這個孩子的虞妃來說,卻不亞於錐心之痛。

    再如何安慰都是枉然。

    虞妃哭了多久,沈如煙就陪了她多久。

    終於,她漸漸直起身子,滿眼哀傷又飽含憐愛的看了看襁褓,擡手按在邊緣,只用指尖輕撫着孩子的臉。

    自有孕後,她便再未留過指甲,連手上的鐲子戒指都收了起來。

    沈如煙也纔看清了孩子的臉。

    許是羊水破了後在母體時間太長的緣故,他臉上泛着些青紫之色,眼睛也緊緊閉着,眼睫很長,鋪在眼下一片陰影。

    單看五官來說,這孩子長得很不錯,若沒有臉上的青紫,定然是個粉雕玉琢的可愛模樣。

    虞妃的眼神從未從他身上移開過,頓了許久,她才啞聲開口:“沈妹妹,你先回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你們也下去。”最後一句話是對殿內的嬤嬤宮女們說的。

    只是後者卻都有些猶豫。

    沈如煙也遲疑得多。

    “我沒事,此番……打擊雖大,我卻也不至於要死要活,日子總是要過的。”她慘然一笑,卻襯着蒼白虛弱的臉色更加難看,“我不是麗妃,即便爲了家族前程,我也不會做什麼。”

    “我只是……需要靜一靜罷了。”

    她這話沈如煙是信的,若非爲了家族,她不至於連死都不敢,還要接着有孕來賭這一把。

    本來無論賭輸賭贏,她都算解脫。

    可偏偏……造化弄人。

    沈如煙心底有些自嘲,自進了後宮,這句話她都快說倦了。

    她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下人們見狀,也忙跟在他她身後走了。

    頃刻間內殿只剩下了牀上的虞妃,她又怔了許久,復又將頭埋下,大抵是怕悶着孩子,她動作極其小心翼翼,更只貼在了襁褓邊,沒碰到孩子半分,可她眼下的那片布料,不多時卻溼了個通透。

    沈如煙回到西側殿,便見趙玉樓依舊坐在軟塌上,依舊是方纔的坐姿,卻沉着臉不知在想什麼。

    見她回來,他臉色總算好看了些,卻不算徹底:“如何?”

    沈如煙看着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孩子……是早產又難產,在母體時間過長,窒息而亡……虞姐姐很自責,更有些走不出來……”

    趙玉樓雙手收緊了些,臉色依舊沉着,只是眼底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卻深埋其中,叫人難辨。

    沈如煙在他身邊坐下,擡手緩緩抱住他。

    他或許不在乎虞妃如何,卻一定在乎孩子。

    祥妃那隻出生三日的二皇子,他都不願叫他泯滅於世,要用自己的方式記住,吳氏那樣惹他厭惡,他都找了最靠譜的賢妃撫養三皇子。

    而虞妃的孩子……他也應是有期待的,卻一出生就夭折。

    片刻後,趙玉樓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眼裏已是一片清明。

    他拍了拍沈如煙:“夜深了,安寢吧。”

    沈如煙擡頭看他,卻再未從他眼裏看出什麼,只能紅着眼一臉擔憂的跟着他躺在了牀上。

    這夜,正殿的燭火徹夜未熄,西側殿漆黑一片隱匿在暗沉的黑夜中。

    卻不知是誰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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