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季良瞳孔一震，不顧儀態的擡頭看向沈如煙，眼裏含着深深的震驚與意外。
“可有問題？”沈如煙鮮少見他這樣失態，不由道，“我知這到底不合規矩，皇上應也是隨口戲言。”
她壓根兒沒往傳位上頭想。
季良卻一點也不敢當這是戲言。
須臾間，他恍然明白過來，頓時心下涌起極爲明顯的驚喜與大業將成的興奮——雖然離事成還早，可皇帝的態度比什麼都重要！
他一點也不關心皇帝將皇位傳給誰，他只關心以後的後宮，更甚至這座紫禁城，有沒有沈如煙一席之地！
很顯然，皇帝是將她放在未來計劃之內的。
驚喜突如其來。
季良勉力才壓住涌上眼中的喜色。
他轉而擡頭看了眼還“矇在鼓裏”、懵懂無知的沈如煙，頓了幾瞬後，還是沒告訴她。
她實在藏不住心思，尤其在比人精還精的皇帝面前，若知道此事露了端倪，惹得皇帝心中不喜反而不好。
畢竟，這位要美貌有美貌，要腦子有美貌，要心眼有美貌。
也許皇帝就看上她沒腦子呢？
沈如煙不知道在季良心裏她是這樣的形象，否則勢必是要錘爆他狗頭以解氣的。
眼下她還算冷靜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是三皇子……我實在不想養他，且我眼下太招人眼，若膝下再有皇子，難免就有人坐不住了，屆時只怕麻煩更多，還是等到羽翼漸豐，有了底氣與實力再說吧。”
季良躬身閉眼一頓誇：“主子考慮的極周到，是微臣心急了，眼下倒也不必想得太深，前路總有光明所在。”
以爲他被自己說服了，沈如煙滿意點頭。
就是嘛，養什麼皇子。
那是人到中年再考慮的事。
大好年華又不缺銀錢，身邊還有美男相伴，不趁勢享樂還等什麼？
養個孩子還不夠她操心的。
季良說完了正事就告退了。
當然，他臨走時又開了個方子，沈如煙只以爲是給她調理月事的，直接叫沉雪日日熬了喝。
至於這之後補的太過，很是有些燥熱使得沈如煙隱隱懷疑起自己需求過大的烏龍不提。
反正季良是得了趙玉樓好一番賞賜的。
而午後，趙玉樓批完摺子便叫小德子來找她遊園。
九月裏的天尚存着些悶熱，她拿了一把雙魚戲水的團扇，徑直坐上轎攆去了御花園。
遠遠便瞧見趙玉樓已經候着，御駕在側，他本人正坐在涼亭裏細細品茶，好不悠然。
看見沈如煙過來，他眼前一亮。
今日她穿了淡綠色衣衫，外罩曳地輕紗，在這悶熱的天裏看着尤爲涼爽，也襯得膚色更加瑩白，比腕間的白玉鐲都剔透三分。
她挽了極簡單的靈蛇髻，只用一直白玉簪子固定住，額前微有碎髮落下，使得整個人都靈動幾分，其下柳眉輕描，盈盈雙目含着笑意，其貌比西子，清雅淡然中卻又不掩姝麗冠絕。
趙玉樓下意識起身，向她伸出手，小心地扶她上了臺階。
他眼神閃動卻一直緊盯着沈如煙不放，不難看出他的驚豔。
“你甚少穿這樣清雅的衣裳。”
——當然了，她長相屬妖豔那一掛的，即便不上妝穿豔色也能壓住，反而穿清淡顏色要好好上一回妝纔行。
“好看嗎？”她握着團扇，笑吟吟道。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趙玉樓依舊緊緊盯着她，眼中似有灼灼波光，一字一句開口。
沈如煙笑意更深。
只看他移不開眼的模樣，便不枉她特地費這一回心思了。
趙玉樓脣角也染上笑意，擡手拂去她額間的髮絲：“千秋絕色，別無二景。”
沈如煙被他牽着，往園中走去。
男人果然都逃不開美色。
她心下默默想着。
“許久沒來御花園，這海棠倒長的愈發嬌嫩漂亮了。”趙玉樓環視着滿園海棠，脣角含笑。
沈如煙一轉頭就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欣賞之色，忽地想起來兩人頭一回來這裏時，自己被一園子海棠給比下去的事。
她眼波微轉，輕搖着團扇，輕聲開口：“皇上不吟兩句應應景？”
趙玉樓挑眉：“渺渺不似吟風弄月之人。”
沈如煙詩書極好不假，她卻並不愛讀詩書，或者做些在她看來是賣弄才學之舉。
若說最初在他面前還裝裝文化人，那如今就可以說是完全放飛自我了。
沈如煙被他內涵也不生氣，只悠悠道：“我是不愛這些風雅事，不過皇上喜歡，我便也喜歡。”
趙玉樓驀地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撫上她的脣：“今兒抹了蜜？”
“真心之言罷了。”
這句話哄得趙玉樓眉眼又舒展幾分，臉上歡欣之意盡顯。
沈如煙眸光瀲灩，拂開他的手，莞爾一笑。
昨日回來後她深想了想，發現自己最近着實太過敷衍，難爲趙玉樓還真不嫌棄，反而隱隱有些哄着自己的意思。
她不由面色肅然的想了許久。
她說是喜歡人家，但行動卻極度敷衍，這實在很不應該，無論是作爲心上人，還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趙玉樓顯然是自己需要傾力相待的存在。
敷衍了事就很過分。
趙玉樓也感覺到了，雖不知她爲何忽然這般模樣，但他心下卻喜愛極了。
他摟着沈如煙的手微微發緊了些，笑看着她，就要俯下身去。
這時——
“臣妾參見皇上，參見毓嬪娘娘。”
清脆而欣喜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兩人間曖昧正好的氣氛。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
沈如煙一下笑出了聲。
趙玉樓瞬間黑了臉，細看還隱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