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後宮三千都是鹹魚 >第334章 番外篇:沈承硯
    母親離世那年,沈承硯七歲。

    滿府掛白,往來衆人皆面帶悲色,他早已知事,明曉離世代表着什麼,縱然小小年紀就清冷淡漠,可一想到再也見不到溫柔的母親,他也不免傷心難受。

    身邊是才兩歲的妹妹,因爲不曉事,倒是免了至親離別之痛。

    可到底日日被母親抱在懷裏疼愛,孩童本性叫她哭尋着母親,母親依舊躺在那裏,卻再不會睜開眼睛,溫柔地喚渺渺乖。

    妹妹生性愛鬧,可不知是知道躺在那裏的人不會醒了,還是單純因爲母親不理她,小小的人哭成一團,聲嘶力竭的,誰都哄不住。

    “硯兒,你年紀雖小,可素來心有丘壑,心志堅定,母親相信你終會有一番成就,且這世道於男兒總有出路……於你,母親到底放心些,可你妹妹卻爲女兒身,僅觀她如今容貌便知日後必不會泯於衆人……女子立世艱難,若容貌出色卻無自保之力,只會引來無盡災禍,母親身子不濟,大抵不能再伴你們左右,只願……只願你保重自身,照顧好妹妹,母親無甚所求,唯願你兄妹二人無病無災,平安終老……”

    這是母親臨終前抓着他的手,對他說的最後一番話,縱才七歲的沈承硯也已明曉君子之諾,堅定地點頭應下。

    便是母親不說,他也不會放下妹妹不管的。

    父親與母親感情甚篤,母親的離世對他打擊極大,往日縱然前程灰暗卻仍舊意氣風發不甘平庸的父親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左右逢源,眼裏只剩下利益得失的父親。

    父親從前的目標是一家人平安終老,以及拼一個前程未來。

    如今母親沒了,就只剩下前程未來。

    幸而父親再如何變化,可對母親的感情依舊不以她的離世而變,沈家後院從沒有庶子庶女出生,在時下旁的男人子嗣豐茂嫡庶子女如雲的時候,父親始終只有他與妹妹兩個孩子,連繼室都沒有。

    便是族老同僚們有提起過叫父親續娶的,也都被父親不動聲色擋了回去。

    這也叫沈承硯暗暗鬆了口氣。

    後宅大院總是陰私不斷,只看別家就能知曉,若後院庶母有了孩子心大了,或是繼母進門,便再是個好性子的,他們兄妹的日子也都不會好過到哪去。

    他還好,到底是嫡長子,素日與後院也輕易不沾邊,可妹妹卻是要在繼母手下討生活的,他聽交好的公子們提起過,後宅女人有太多磋磨人還叫人說不出口的手段了。

    幸而父親對母親尚有情意,對他們兄妹也關心疼愛。

    雖然父親素日裏總忙於公務,可他與妹妹依然沒有受什麼委屈,沈家只有他們兩個嫡出,那起子下人莫說慢待磋磨,便是說話都要陪着笑臉小心。

    母親沒了,父親又總忙於公務,所以沈承硯除了自己的功課學業,還要兼顧妹妹的教養學識,尤其妹妹不知怎的,沒隨了父親的圓滑精明,也沒隨母親的玲瓏通透,反而單純天真……或者說是單蠢一根筋,就像天生少了一竅一樣,饒是他身體力行教過許多次,可她依舊學不會遮掩自己的心思,缺心眼到令人髮指。

    就這樣,他又當爹又當孃的,終於將妹妹養大。

    此時的他也長成了叫父親讚不絕口的樣子,不過在江寧這個地界,還遠不到他能鋒芒畢露的時候,若太過出挑,只會引火燒身,所以他藏起一身本事,偶爾出個頭卻並不叫人忌憚。

    到了年紀,他平靜地接受了父親爲他精心挑選的婚事。

    他曾見過幾次那位姑娘,是個溫柔似水的性子,也素有才名,他感情淡漠,對情愛也沒有什麼熱衷,只要未來妻子安分不挑事就好,他也會給她體面,相敬如賓未嘗不可,這世間的大多數夫妻都是這樣過的。

    情深似海的到底在少數。

    只是那姑娘卻是個命不好的,一場風寒便去了命。

    到底有過未婚夫妻的名分,他也並不着急再定親,便爲她守了三年,倒是因此得了些好名聲,也去了外頭一些暗指他克妻的流言。

    父親雖有些不滿,卻並未說什麼,而在三年後要爲他定親時,他拒絕了他。

    娶妻生子無趣極了,他不願浪費時間在這上面,且男兒先立業再成家,他前途尚不明朗,又何必着急先成家。

    父親大抵也接受了這個解釋,再未提起此事。

    而此時的沈承硯,的確比起自己的婚事,更關心妹妹的。

    長大了的妹妹很出色,容貌昳麗,性子單純,在他十年如一日的教導下,也算學識通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最爲出色的是她隨了母親的容貌,即便在他有意識的阻隔之下,妹妹甚少在外露面,江寧守備之女容貌絕世的名聲還是傳了出去,上門求親之人絡繹不絕,甚至還有些心思不正的想要從妹妹下手,幸而他看得緊,妹妹也不常出門,纔沒叫那些人得逞。

    而比起這些人,那些上門求親的更叫他提起心。

    因爲其中不乏達官顯貴,而父親多年不得寸進,若一時想茬只怕要葬送了妹妹的下半輩子。

    他早便計劃好了,妹妹的性子簡單,深門宅院固然顯貴,女子卻大多掙扎其中不得解脫,倒不如叫她低嫁,只要他與父親壓得住,夫家便絕不敢有異心,妹妹也能過的舒心自在。

    萬幸父親也拒絕了那些人。

    他以爲父親也是如此想,便天真地放下了心。

    那時他從未想過關中一行是父親刻意支走他,關於妹妹的婚事,他甚至都安排妥當,只等回來就準備交換庚帖。

    卻不想經此一行,卻物是人非。

    後來他才知道,不是父親爲了妹妹着想拒絕了達官顯貴,而是他所圖甚大,根本不滿足於區區江寧地界的利益權勢。

    那是他第一次對父親動了怒,若非礙於孝道與心中那點父子之情,他甚至想拔劍揮向這個將妹妹推入火坑的男人。

    父親的臉色卻平靜得可怕:“硯兒,你我父子皆非無能之輩,卻只能屈居於此,不得寸進,爲父知你志在四方,你就當真甘心當下?”

    “男兒志在四方,該自己拼搏,而並非賣了妹妹上位。”

    “可你要知道,壓着我們的是誰,天潢貴胄,也只有天潢貴胄才能壓得住。”

    沈承硯並不苟同,卻心知與父親觀念不同,話不投機。

    他轉身離開。

    可任憑他再如何動作,皆已成定局,妹妹甚至已經進了宮,得了聖寵,據聞很是風光。

    到底是親手養大的妹妹,比之尋常兄妹感情更深,那段時間的他懊悔與怒氣交織,不斷回想起妹妹的性子,她那樣簡單的人,如何能在那喫人的深宮裏活下去,更遑論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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