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遙的房間是顧怨安排的,在最高層的靠左位置,從窗口看出去,正好能看見樓下的街市喧囂。
入鎮時,赤遙逗過的那倆小孩混入了孩子堆。小女孩被圍在中心,攤開的手裏擺着一顆漂亮的小珠子,小男孩則捏着草螞蚱靜靜笑着。
似是有人說了什麼,小女孩很自然地拉起小男孩的手,一臉驕傲地回答。
圍觀的赤遙雙肘搭在窗臺,雙手捧着下巴,左手食指指尖放鬆地輕點臉頰,跟741自證清白。
“我不會錯。”
“是嗎?”
微微低沉的聲音從赤遙身後傳來,與此同時,一件絳色厚外袍被搭在她的身上。
赤遙拉着外袍轉身,看見顧怨攏了攏炭火,伸手越過她,關上了窗戶。
“不知您可還記得您的承諾,”顧怨並沒有收回手,就着這個關窗的姿勢,微微低頭看着赤遙,目光沉沉,“小、義、父?”
赤遙下意識後退拉開距離,可她後退一分,顧怨就靠近一分。在某種應激反應下,赤遙拉住外袍領子,矮身一個側挪,從他肘下鑽了出去。
聽到這話的赤遙滿頭霧水,根本不記得自己曾許下什麼承諾,但嘴角下意識地掛上吊兒郎當的笑,試圖打斷這詭異的氛圍,插科打諢道。
“如果我說忘記了,會怎麼樣?”
顧怨瞧着她,嘴角向下壓了壓,帶着一身鬱氣繼續朝她靠近。
面對顧怨的步步緊逼,赤遙已經退到牀邊,一時沒注意,右腿撞上牀腿,失去重心地朝後仰去。
顧怨下意識地靠近護住她的後腦勺,至此,赤遙身前是顧怨,身後同牀貼在一起,退無可退。
瞧着突然放大的臉,和撲面而來的屬於顧怨的氣息,赤遙在心裏罵了句髒話,同時想向右側滾出去。
但這次顧怨早有準備,左手撐得穩穩當當,皺眉不悅道:“你躲什麼?”
赤遙想硬氣地頂回去,回一句誰躲了,但是頭頂宛如被野獸盯住的危險令她收住了嘴,不敢吱聲。
系統空間內,741繼續嗑瓜子:【咔滋咔滋。】
它算是明白了,自家宿主皮得頂天立地,但是一遇到小反派就成了熄火的炮仗。
靜默良久,在赤遙覺得顧怨下一秒就要掐死自己的時候,有人敲門吸引了顧怨的注意。
“主子,有人找。”
赤遙擡頭,見對面那人擰眉主動退步,站了起來,理着自己的衣袖。
在她緩了一口氣,努力從不對勁的心跳聲中逃離的時候,走到門口的顧怨又折返回來,撿起地上的外袍拍了拍,又給縮到牆角的赤遙套上了。
赤遙:“......謝謝?”
顧怨這次沒有故意喊義父調侃她,而是半強硬半懇求的語氣:“等我回來,好嗎?”
不明所以的赤遙攥着衣角,低聲應了。
門口的小廝全程低着頭,完全噤聲。
待房門重新關上,赤遙裹在衣袍裏,還有些發懵。
迴應她的是一陣嗑瓜子的聲音。
【咔呲咔呲,宿主你都不冷的嗎?】
這時赤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角有些破損,順着裂縫摸上去,好傢伙,後背破了個大洞,像是被樹杈子刮過留下的。
赤遙吸了吸鼻子,有些老年人的惆悵:“原來他那是關愛滯脹的眼神。”
741嗑瓜子的聲音略微停滯,試探道:【宿主,你有沒有感覺,你某些感官似乎有些過於遲鈍了?】
陷入某種老年人惆悵的赤遙把自己裹得更緊了。
“我知道我有點類似老年癡呆了,都怪這身體中得毒太深了。”
741想反駁不是這方面的感官,但是“中毒”這還是第一次聽說,而且作爲第三視角的它並沒有發現“毒”的存在,那麼赤遙是怎麼知道的?
不等741問,赤遙很敷衍地驚訝“啊”了一聲:“我好像沒跟你說,聖上暗中派人給我下了慢性毒藥耶。”
741:【......】你這棒讀的語氣還敢再假一點嗎?
赤遙從趙無藥那裏回到過遙岑院,正是回去發現了問題,纔在聖上面前哭慘哭得那麼貼合他的心意。
“赤遙”並沒有什麼習慣性帶着的飾品,但是宮裏常有聖上賞賜的補品給她,這本也是無礙的,但是偏偏有一樣是固定不會更改的。
而聖上從小賜給她的匕首,做工精緻巧妙,即使實用能力不大,作爲身份象徵也是一種恩寵,且就隨身放在她的枕下。
那天她把玩時發現了刀鐔藏着的暗格,裏面的放着的東西,與那件固定的補品,性味相剋。
就......挺意外的。
【皇家的關愛真是扭曲。】
741聽完歎爲觀止,然後就見緩過勁兒來的赤遙又恢復了活力。
她脫下破爛的外袍,換上了顧怨給她的,豔麗的顏色讓她恍惚了一陣。
741見她眼神複雜,試探問:【您似乎不喜歡紅色?】
但接下來它就自己否定了這個說法。
因爲赤遙常年穿着暗色衣服,連它初次見她也是一身黑,所以它便默認爲赤遙是適合黑色的。
但現在的她,一身絳色衣服顯眼奪目,配上她比普通女性英氣三分的中性相貌,張揚而璀璨。
像是擦淨濁塵後的紅水晶,帶着血色的侵略感。
關上房門時,赤遙腦子裏閃過顧怨讓她等他的神情,卻也只是微微一頓,隨後便毫不留戀地離開。
暢通無阻地來到客棧幾百米處,一個小山丘的地方,赤遙扯扯嘴角,覺得這小子還真信任自己。明明都已經是齊雍儲君了,卻沒有想過留眼線看住她,也不怕她這個人逃債跑路。
眼前的小山丘平平無奇,但是雜草叢生。
劇情裏提到的七葉花只是粗糙地說了一下生長位置,於是赤遙只能一點點地檢查着每一株植物。
冬季日頭短,天黑得也快,她才找了四分之一的草叢,光線就黑得看不清植物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