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落在沙發上，明明和平時一樣的觸感，可是，卻還是摸出了不同。
她來過。
昨夜的纏.綿，不是他酒後的夢，而是，她真的來過。
他的身子慢慢靠在了沙發椅背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直到許久，他纔將手機打開，快速地輸入了一串熟悉的數字，大拇指停留在撥出那裏，很久都沒能按下去。
最終，他還是將那串號碼直接全都刪了個乾淨，頹然地將手機扔在了一邊沙發上。
時間緩緩流逝，慕承燁在沙發上一動未動。
而此刻，路心璇已經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她昨天已經將證件辦好了，所以，這次離開，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回來了。
上車的時候，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乾乾淨淨。
她沒有拉黑他，也沒有變過電話號碼，所以，他不聯繫，已經表明了他的選擇了。
從頭到尾，她都不是他放在第一位的選擇。
雖然明白，可是，在高鐵緩緩啓動的瞬間，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慕承燁在公寓裏坐了很久，直到吳特助的電話來，他才慢慢變換了一個坐姿。
電話裏，他甚至都沒去找吳特助求證任何事情，依舊還是和正常聊天一樣，彷彿昨夜的耳鬢廝磨不過只是一場幻覺。
午餐，是他自己在公寓裏下的麪條，喫完後，他就一直在書房辦公。
之前李青盈的事情，他也聽說了，除了震驚，剩下的都是痛心。可是，因爲事情還牽扯到他，所以，不允許他去探監，只能等回頭定案後，才能去見見這個表妹了
同樣的工作，不知道今天做起來怎麼這麼疲憊，就在慕承燁第n次走神的時候，門鈴響了。
他有些疑惑，這裏尋常是沒人來的，難道是他母親尋來了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用貓眼一看，看到是慕承景，整個人都愣了幾秒。
打開門，慕承燁摸不清慕承景來做什麼，只是讓開了門，叫了一聲哥。
慕承景手裏提了不少東西，他走進門，換了鞋，徑直去了客廳。
慕承燁走在他身後，完全不知道他的目的，因此，也沒開口。
慕承景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他將東西放下後，就自己去倒了杯水喝了，這纔開口：“明天是你生日，估計他們會給你辦個party，我就不參與了，所以今天提前過來。”
慕承燁愣住，怔然地坐下，心頭被莫名的情緒充斥着。
慕承景也不在意他不說話，而是自己將袋子裏的東西取出。
都是些下酒菜，他去微波爐打熱了，又拿了兩套餐具過來。
“是季星若告訴我，你住這裏的。”慕承景遞給慕承燁碗筷，又倒了兩杯茶：“我開車了，不喝酒，你也別喝了。”
慕承燁接過去，和他的碰了碰，聲音有些發緊：“哥，你身體沒事了吧”
“沒事了。”慕承景頓了頓，道：“昨天星塵快不行了，我說話在氣頭上，你別放在心上。”
說罷，他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動手。”
慕承燁也將茶都喝了：“沒關係。”
其實，過去在家時候，兩人聊天時候也不多。而如今，因爲前前後後發生的那麼多事，有些東西，終究還是無法和從前一樣。
於是，客廳裏沉默了下來，只有偶爾的筷子碰觸餐盤的聲音。
慕承景帶來的小菜都已經開始見底，他才又主動開了口：“今天我去警局錄口供了，看到媽和姨媽都去了她們似乎很恨我。”
慕承燁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頓了頓：“哥，我昨天問媽了，她的確說，你是他抱回來的。”
說完，他見慕承景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於是又道：“她只是因爲小盈的事情遷怒於你，但其實”
“承燁，你不用安慰我。”慕承景笑笑：“其實，在得知真相後，我一直想和你談談，關於慕氏股份的事。”
慕承燁心頭一動，幾乎立即明白了慕承景的意思。
原本因爲他來給他過生日的驚喜忽而被失落所取代，他擡起眼睛，脣角勾起一抹苦澀：“哥，你還是不相信我。”
慕承景默然。
是的，他並不完全信他，因爲慕承爵那次爆炸，他手裏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慕承燁。
還有，慕承爵猥褻兒童的醜聞，他調查後發現，推波助瀾的人，也有慕承燁的人。
當然，幕後應該還有人，但是，慕
承燁的確有參與。
慕承燁沉默不語。
慕承景從文件袋裏拿出一份股權轉讓協議書，放在了桌上：“你看看，這是一個有條件轉讓股份的協議，我已經簽字了，你如果沒問題，也簽字吧”
慕承燁看都沒看，便將轉讓書放在了一邊，轉了話題道：“哥，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自己籌備了公司。”慕承景道：“過了年就能正式啓動了。”
“你已經決定不回來了嗎”慕承燁問。
慕承景點頭。
“那你過去提到的，你的理想呢”慕承燁擡眼，眸光灼灼地看着慕承景。
“真的記不得了。”慕承景笑笑：“其實現在這樣挺好的。”
慕承燁鎖住他的眉眼，當看到慕承景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的時候，他不知爲什麼，只覺得心頭的信仰就要崩塌一般難受。
“哥，爲什麼”一向冰冷的眼睛，此刻卻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灼熱，眸底的光，彷彿想要穿透慕承景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慕承景擡手，輕輕拍了拍慕承燁的肩膀，語調驀然深遠了許多：“承燁，不是所有的深愛都必須要得到，也不是所有的理想，都必須要付諸實踐”
慕承燁聽到這裏，心頭驀然一痛。
明知是深愛卻要放棄，明明是理想卻要忘記，這就是世間最大的無奈吧可他爲什麼能夠這麼輕描淡寫說出來
“承燁。”慕承景的表情變得認真了很多：“我之前一直以爲你住的是你自己的房子，今天才知道你婚後都住這裏。你不愛季星若，卻答應了這樁婚事，將自己喜歡的女人推走。我不知道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只想對你說，不要犧牲自己的幸福，因爲什麼都不值得你去犧牲自己”
他說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出了一段錄像。
前半部分錄像畫面是黑的，只有聲音，赫然就是他和季星若在慕承燁家客廳的對話。
而後面，則是在臥室，有季星若主動脫衣服引誘慕承景的畫面。
慕承景將整段錄像發給了慕承燁，道：“這段或許對你的抽身有用。”
慕承燁紅着眼睛看慕承景。
他衝他笑笑：“我雖然不是你親哥，但是，畢竟我們做了那麼多年的兄弟。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哥，那就聽我的，不要再繼續了”
慕承燁呼吸發緊，說不出話來。
慕承景知道自己說到這裏，應該是差不多了，於是，站起身道：“我走了。”
慕承燁隨着他起身：“不再坐會兒嗎”
“我回去陪星塵，她昨天剛剛死裏逃生，怕她一個人在家害怕。”慕承景說到季星塵，脣角不自覺涌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說着，他走到門口去換鞋：“你不用送我了。”
換完了鞋，他擡起眼睛，衝慕承燁笑了笑：“承燁，生日快樂。”
沒有蛋糕蠟燭，甚至連半口酒都沒有，可是，這一瞬間，卻讓慕承燁想到了過去很多年的同一天。
每次生日，慕承景都會送他禮物。而他作爲男子漢，嘴裏表示着不屑，收到的時候，依舊是很開心的。
如此這般，他們一起生活多年。他依舊沉默寡言，可是，卻和慕承景有太多的默契。
父親常年打理公司的事很忙，而母親雖然對他很好，可男孩子叛逆的時候，總覺得和女人沒什麼好聊的。
所以，這一路成長，比他大兩歲的慕承景，便成了他生活的指引。
小時候帶他上學、幫他打架，長大了在很多個人生關口上幫他把關。
而他們終於都獨立了，他發現，最懷念的，卻依舊還是小時候仰頭看慕承景背影的時刻。
“哥，謝謝。”慕承燁衝拉門的慕承景道。
“我走了，別忘了思考我剛剛對你說的話。”慕承景擡步離開。
門被關上的時候，慕承燁這才發現，門口玄關處有個東西。
他剛剛竟然沒看到他走近，拿起來一看，是個包裝很好的釣竿。
打開釣竿包裝，再將釣竿一節一節拉長，慕承燁琥珀色的眸底漸漸溢出光彩，比水晶燈還炫目幾分。
小時候，慕承景釣魚，他在旁邊提着桶。慕承景那邊上魚了，他馬上將桶拿過去，把魚放在裏面。
長大後，幾次說過要去，可是卻再也沒能抽出時間。
原來，今年的生日，他送他的生日不是那個文件上的股份，而是他們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