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而險峻的山崖邊，蒼勁而青翠的古松下，一襲太虛長袍的慕容玄長身而立，俯視着崖下雲霧蒸騰的迷濛山谷。
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動，從隱隱閃耀着白芒與烏光的谷中密林中，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斷地傳出。
與之伴隨而來的，還有幾乎沙啞的嘶吼與呻吟聲。
“這小傢伙……”
慕容玄眉頭緊蹙，藏於袖中的拳頭不由自主地緊緊握着，滲出涔涔冷汗。
“這種進化方式，簡直是把自己往死裏逼……天毒蠍尾獸、死澤響尾蛇、百目千足蜈蚣……隨便哪一種毒物，就算是行氣期巔峯的修煉者遇上，也是觸之即死……”
“更何況，還有蝕魂草、七葉勾吻花、伏地烏這種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毒物……”
“原來，他的過人實力，都是這樣來的……真是……”
一時間，慕容玄不禁百感交集。
兩週前，姜雲在殿中嚮慕容玄提出的請求便是讓後者幫忙收集一些材料，用於進化功法，以便突破至行氣期。
一開始，慕容玄並未把姜雲的請求當做一回事。不過是潛息期的功法進化材料罷了，又能難到哪裏去？
可當他接過姜雲給的材料清單一看，頓時就呆愣住了。
這上面列出來的東西，雖然都是三品材料，但這些所謂的三品材料不是至惡之毒物，就是療傷之至寶，廢了他老鼻子功夫還花了足足兩三天、承了不少人情才把姜雲要的東西給收集全。
在那之後，他便爲姜雲選了太虛洞後山這麼一個靈氣充沛的山谷，給他用於突破。
“真沒想到，這些材料的用法，竟然是這樣……”
慕容玄默默嘆道。
而此時身處《大衍靈訣》的二級進化陣法中的姜雲，再一次體會到了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本來他以爲自己不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都已經習慣了痛苦與死亡。可當那些各種各樣的劇毒腐蝕自己的每一寸血肉、又在陣法抽取的那些生機之中恢復，這種反覆拉扯的漫長折磨中，他的意識依舊是止不住地越來越模糊。
他彷彿位於生與死的交叉點，在無限生機與無盡死氣中來回徘徊。
在這每一刻都猶如世紀般漫長的生與死之中，在每一刻都澎湃的靈力激流中，他的肉體不斷重組，靈力越發精純，身體對於靈力的感知和吸收也越加敏銳和迅捷。
而在這生死交界的極端裏，姜雲那對於【生】與【死】的感悟，對於【陰】與【陽】的理解，正在艱難而緩慢地加深。
終於，漸漸地，山谷中的動靜緩緩平靜了下來。
爲姜雲守在山谷上的慕容玄早已迫不及待，迅速閃身出現在姜雲的進化陣法之外。
“成功了……”
慕容玄睜眼一瞧，神情頓時一鬆，放下心來。
只見，蓬勃生機與沉沉死氣中，毀滅的灰燼裏，是一株新芽。
目睹那席地而坐、氣息平緩的清瘦少年，慕容玄能感覺到，那看起來並沒有多少虯結的肌肉，僅僅只是堪稱勻稱的線條之下，究竟蘊藏着怎樣可怕的力量。
“有勞掌教師尊爲我護法。”姜雲笑道，“我的行氣期功法運轉脈路，已經全部打開了。”
慕容玄臉色複雜地看着這個堅忍不拔的少年，感嘆道：“難怪你年紀輕輕，卻能有這樣的成就。這份毅力……就連我也自愧不如。”
“掌教師尊過獎了。”姜雲搖頭道，“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不這樣的話，不把自己逼到極限的話，不行啊……”
慕容玄沉吟了一會兒，手掌一翻，兩本泛舊的古籍出現在他的手中。
“這兩本靈訣道法……是我私人的珍藏，就算是放在藏道閣也是壓軸的東西，你拿去吧。”
他將那兩本古籍遞給姜雲，笑道：
“你的攻伐手段，《北辰劍訣》已經無法將你的實力完全發揮了，你的增幅道法《窮奇變》，也跟不上你的靈力水平了，增幅效果已經遠遠不如以前。這兩本靈訣道法，一本是攻伐道法《十方俱滅》，一本是增幅道法《九變神凰》，你且收好。”
“這……”姜雲躊躇了一番，看着那笑容和煦的慕容玄，心中一暖，伸手接過那兩本古籍，深深地施禮道，“弟子姜雲，謝過掌教師尊。”
正如慕容玄所言，這兩本靈訣道法，確實是他當下極其需要的東西。
靈品下階的《窮奇變》，臻至化境也不過是一般靈訣道法修煉者玄竅期的水平，雖然勉強還能用，但在接下來的太虛之戰中，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至於那凡品上階的《北辰劍訣》，雖然陪着姜雲一路走來，勞苦功高，但其能夠調動的靈力上限不過行氣期巔峯水平，自然是早就該退場了。
慕容玄這兩本靈訣道法，對姜雲來說，堪稱及時雨。
慕容玄手執兩部泛舊的古籍，徑步來到姜雲面前，緩緩開口道：“這兩部古籍分別是《十方俱滅》和《不死神凰》，靈訣道法之上，頂階強法，可謂前所未有。凡人循常之力，絕難參破，唯有領悟法則之力者方有所得。”
姜雲將那兩本古籍拿在手中，只見其中一本殘舊不堪，殘頁破敗；另一本則由竹簡寫成，竹葉交錯，有些竹片已經斑駁得看不清了。
慕容玄接着說道：“《十方俱滅》，乃是以“死亡法則之力”爲核心的攻伐道法；《九變神凰》，則是以生命法則之力爲核心的增幅道法。然而，無論是毀滅生機的死亡法則，還是生生不息的生命法則，都是太虛界千萬法則中的頂階法則，其使用者與空間法則的使用者一樣，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更遑論你那特殊的‘生死法則’之力了。說來慚愧，就連我，也只能勉強找到這樣兩本單獨的殘卷……”
姜雲搖搖頭，沉聲道：“承蒙掌教師尊厚愛，能爲弟子尋來這樣兩本稀世道法，弟子感激不盡，您又何來慚愧一說。”
慕容玄怔了怔，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