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最後一道殘陣了。”姜雲小心翼翼地在黑霧之中穿行着，避開那些摻雜其中的破碎陣紋，低聲道，“小心，做好準備……”
“準備？”跟在姜雲身後，爲其騰起雲朵供其落腳的柳如煙輕聲問道，“前面會有危險麼？”
能夠帶領西州隊伍毫髮無傷地穿過這詭異的殘陣，此時的柳如煙已經對姜雲的陣道造詣歎爲觀止。此刻柳如煙聽見姜雲說讓自己小心，不禁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向姜雲靠近了半步。
“嗯。”姜雲凝聲道，“雖然不是什麼陣法殺招之類的東西，但我之前與你們說過的那種景象……或許會對你們的感知造成更加嚴重的負面影響，說不定，足以讓你們直接失去意識。”
“如此可怕麼？”柳如煙對姜雲的話，已經沒有絲毫懷疑，只是聽他這麼說，不禁皺起秀眉問道，“可有應對之法？神魂防禦法器有效麼？”
“不確定。”姜雲思索了一番，輕聲道：“不過，我有個法子，或許可以試試。”
“什麼方法？”柳如煙好奇地問道。
姜雲躊躇了片刻，在柳如煙驚訝的目光中，拉住她柔弱無骨的修長食指：“冒犯了，柳師姐。這……就是我說的方法。”
“哦？”柳如煙水汪汪的雙眼嫵媚地瞥了姜雲一眼，而後在後者愕然的目光中反握住其寬厚的手掌，“既然要接觸，還是更密切一些吧。這樣，更加穩妥，不是麼？”
“……或許吧。”姜雲老臉一紅，暗歎一聲真是個撩人的妖孽，隨即轉過身去，一步跨出黑霧邊緣，“可以了柳師姐，跟後面的趙雷打個招呼，然後出來吧。記住，做好準備，你看見的東西……姑且當作是幻覺，不要害怕，堅守本心。”
柳如煙看着姜雲落荒而逃的樣子，不禁彎脣而笑，美目含光。
隨後，她再次望了一眼那殘陣之外依舊綠意盎然的翠綠小島，這才帶着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的心情，邁出最後一步。
然而，踏出殘陣，她僅僅只看了一眼，便張大了嘴巴，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目失神，陷入了呆滯狀態。
那是一片由形貌醜惡的黑色尖峯所組成的鋸齒狀山脈，如同盤踞無垠深空之下、龐大到無邊無際的一頭猙獰巨獸，衝着她張開了深淵巨口，吸引着她墜入其中。
在那片瘋狂的山脈上，那些披着凹凸不平的森森鱗甲的黑暗山脊的陰影裏，那些牢牢地吸引着她目光的深邃黑暗中，彷彿潛藏着什麼終極恐怖的無底深淵，吸引着她，吸引着她進入其中，吸引着她進入一些難以名狀的禁忌國度，吸引着她墜入無止盡的輪迴噩夢。
那些不斷地在山頂翻滾着、反射着詭異的蒼白月光的雲彩，似是暗含着某些無法言說的深意，像是在暗示着某個超越此時此界之外、模糊而又飄渺的彼方，同時又可怖地提醒着她，這片杳無人跡又無從窺探的禁忌之地，是一個絕對偏僻、孤立、荒涼，恐怕早已死亡了千萬年的世界。
在這極端對立的反常思想下，柳如煙緩慢而堅定地邁開步子，只想要向前靠近，靠近那深邃的黑暗，走進那盲目與癡愚的瘋狂深淵……
“柳師姐！柳師姐！”
就在這時，一道清涼的感覺自她的右掌傳來，讓她恢復了些許清醒，猛然尖叫出聲，片刻後，終於從那失神的臨時性瘋狂之中回過神來。
“還好，總算是有效。”姜雲見柳如煙面色蒼白，香汗淋漓，雖然仍在顫抖，顯得有些虛弱，但雙眸已經恢復了神采，這才舒了口氣。
柳如煙收回手掌，驚魂未定地撫了撫高聳的胸口，這才驚覺她的右手中，早已是汗如雨下，溼滑一片。
她心有餘悸地望着前方，那龐大的黑色山脈依舊矗立在水面上，那遮天蔽日的陰影也依舊令她頭暈目眩，但先前那種種怪異的幻覺和讓她不由自主的瘋狂，已經終於不復存在。
她轉過頭來，注視着姜雲，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麼辦法幫她恢復的，但她知道，剛纔要不是姜雲，恐怕她就永遠迷失了心智，徹底因前方的黑色山脈而陷入永久性瘋狂。
“小弟弟，謝謝。”柳如煙由衷地說道。
“柳師姐，不用客氣。”姜雲微微一笑，“好了，你先在此處歇息片刻，我去接引後面的趙雷他們。”
說完，他又重新踏入殘陣之中。
柳如煙望着姜雲的背影，眼波流轉，綻放着異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出姜雲的意料，接下來趙雷、趙雨、韓泰與張清依次越過陣中陣，頭一次直面這瘋狂的黑色山脈時，全部陷入了與柳如煙經歷過的類似幻境之中，再由姜雲一個一個把他們從臨時性瘋狂之中拯救過來。
直到這時，這五個人才明白姜雲之前所說的“不可名狀”的恐怖，到底是怎樣一種可怕的事物。
在這不可名狀的恐怖裏，只是稍微窺探一眼，就足以讓這些毫無經驗、毫無準備的心智，步入不可恢復的永久性瘋狂。
等張清出來之後，姜雲思索了片刻，嘆了口氣，在下一個人走出祕境之前，又一次折返進入殘陣之中。
沒錯，陳慕容不清楚他的實力，不服從他的命令，眼高手低，這的確不錯，但姜雲不是陳慕容，他身爲西州軍的破陣領袖，將西州軍完好無損地帶入祕境，是他的職責。
公報私仇，並不是他的性格。
所以，他還是決定回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不過，當他回到殘陣之後，那之前跟隨着陳慕容的玄竅期九重天的人，對他的態度倒是頗爲恭謹，並沒有當初那般趾高氣昂。想來，應當是見證了姜雲這比七隊隊長顧寧還要可怕的陣道修爲，態度這纔有所變化。
“姜……隊長。”那人見姜雲折返回來，有些意外，輕聲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前方有問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