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斐然的目光在大廳飛快地掃了一遍，並未發現目標人物，便還是坐下了。
“我今兒跟人有約，不過她好像還沒來。”
林予遲疑着點頭。
“怎麼了？”
靳斐然看出林予的臉色有幾分不對勁，便開口問道。
“然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如果有人一開始就認識你，但是騙了你，你會怎麼樣？”
靳斐然沉默地看着林予。
腦子剛開始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然而隨即，卻想到了……酒醉的蝴蝶。
“林予，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你自己？”
此時的林予心如擂鼓。
沉默着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纔好。
這世界上的恐懼，歸根結底都是因爲未知，林予可以不在乎方允洐、可以不管吳庚臨，可是她確實貪心的不想失去靳斐然的好。
皆因爲方允洐不過是因爲她一開始就用金錢攻勢造就的好感，然而方允洐對她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付出。
或許因爲是學生的緣故吧，但林予要斷掉跟他的聯繫，完全不用思考。
吳庚臨就更讓人無語了，他不過是因爲缺乏關心和缺愛，所以愛上了林予僞裝的一個形象。
他想跟自己在一起，也不過是爲了滿足他自己罷了。
但靳斐然不一樣，他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是酒醉的蝴蝶，只當自己是個對他有興趣的有錢大小姐。
他確實沒有錢回報，但是他做了他會、且所能做的一切。
浪蕩頹喪的靳斐然。
細心溫柔的靳斐然。
充滿了少年氣，爲了夢想堅持自我，哪怕與世界爲敵的靳斐然。
在認識到這麼好的他以後，林予又怎麼敢沒心沒肺地直接說出真相？
“酒醉的蝴蝶，是不是你母親？”
靳斐然看見林予沉默，忽然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一個喜歡聽酒醉的蝴蝶的中老年婦女，爲什麼會什麼都不求的，關注與支持着他？
肯定有原因在。
而這個原因，就是林予了。
“咳咳——”
聽見靳斐然的猜測，林予被口水嗆到。
啊這……
“你爲什麼會這樣覺得？”
林予說不出口糾正的話，只好反問。
“林予，這世上除了你和我的家人，沒人會對我這麼好。”
人跟人之間的好是不一樣的。
在靳斐然的成長裏，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有普通人，也有富家子弟。
但是多數都是討好他，想要跟他拉近關係了再利用他。
直到他最終退學，跟家裏斷絕關係。
往日的好兄弟好朋友全都消失不見，甚至這些人之間還流傳着對他的嘲諷不屑。
靳斐然在一開始以爲林予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可是兩人相處的日子裏他發現——林予可能只是突然有錢，而不是從小就就在各種頂尖資源下成長的孩子。
當一個人從小什麼都不缺，那麼當然會很大方的給予別人——不論是感情還是金錢。
但是當一個人只是突然在物質方面富裕了，卻不一定會對別人大方。
林予是不一樣的。
她坦蕩真誠，捨得、也不怕付出。
命運愚弄了他，親情也愚弄了他。
林予沒有。
靳斐然認爲，唯有真誠的人，才應該贏。
所以，他把自己熾熱的心、把自己滿腔的愛意，全部都留給林予，當做贏家的獎勵。
林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如果我騙過你呢？”
靳斐然也沉默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猜錯了。
“你就是酒醉的蝴蝶？”
林予躲開了靳斐然的視線，“嗯……”
這一刻，靳斐然突然大腦一片空白。
他想不起跟酒醉的蝴蝶到底有過什麼交流，他想不起跟林予的相處時刻。
生命的一切彷彿都成了一團漿糊，好的壞的全都摻在了一起。
當他想努力的把珍視的好拿出來，可是壞已經融入進去，所有的全都連帶着拔地而起，拉扯得他心痛不已。
“然哥，我不是有意想騙你……”
只是當時，她也只不過把靳斐然當成是刷錢工具人而已。
“沒關係，”靳斐然緩緩擡眸，看向林予，“那你當初，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林予並沒有馬上回應，而是在心裏組織語言。
靳斐然便就這樣看着她。
林予無疑是非常漂亮的女人。
他從認識林予一開始就這麼漂亮嗎？
靳斐然已經想不起來了。
那麼這樣一個有錢有顏又多金的人，面對自己的時候，欺騙自己，是因爲有什麼可圖嗎？
靳斐然想不到。
林予根本什麼都沒要。
“因爲我擔心，你不會接受我的幫助，但是我想幫你，只要我多給你點我根本不在乎的錢，你就能去完成夢想了，我想幫你！”
靳斐然深邃的眼眸定住，看着林予。
死去的痛苦記憶開始攻擊他，那些曾經因爲堅持而喫過的苦一樣一樣都死灰復燃，燒得他心裏灼痛。
得知真相的這一刻，他根本無法生氣、無法反感，有的只是無盡的遺憾。
這樣的騙，他無法坦然接受，也騙不過自己。
因爲他感受到了林予赤誠的心，可是他卻很遺憾地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對的人。
“林予，謝謝你幫我，真的很感謝。”
林予看着他，沒開口，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沒想到你居然就是酒醉的蝴蝶，更沒想到你從一開始就在幫我，就是我生命的貴人——沒有你，我沒有今天，可能我這輩子都無法完成我的理想。”
“然哥，不至於……我的錢太多了，多到我想幫你只是動動手指的事情，但是你卻要爲之付出太多。”
“我沒想到你會照顧到我的自尊心，我本以爲你只是一個奇怪的有錢人，但是事實顛覆了我的認知。”
林予看着靳斐然，忽然感受到了他身上從未有過的哀傷。
哪怕溫新愛找上門前一天，他在陽臺抽菸的時候，也不如現在這般——分明是淺笑着的，卻滿面憂傷。
靳斐然下意識握了下右手，意料之中的合不攏。
他配不上林予。
配不上，這麼好的女人。
於是靳斐然起身了。
“然哥？”
“謝謝你幫我走到這一步，錢我會還給你，我會給你帶來更多的盈利——林予，謝謝你。”
“然哥，你什麼意思？”
林予也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