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覃衝沈七擠眉弄眼，她也已經知道身後的男人是誰，仰起臉，正好對準他垂下的視線。
一貫性沒什麼波瀾起伏的冷淡目光，像只打盹的野獸，明明慵懶睏倦着，不小心撞進他眼中，卻還是心生顫意。
沈七倒也不是怕，就是有點小鹿亂撞，想要住進他眼裏去這種迫不及待的熱烈想法，在她身體裏已經翻滾很久了。
可惜目前爲止，他依舊是那個藏匿着危險之氣，漫不經心中帶着兇勁兒，攻擊性和散懶恰到好處共存於他身體裏，不爲任何人駐足停留，也不曾低頭的遲野。
“瞎聊？”
遲野揚臂沖服務生做了個手勢，已經走到了沙發這頭來，坐在沈七旁邊，只是中間還空着幾個身位的距離。
他修長有勁的雙腿懶懶支出去，手指把玩着打火機，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沈七失戀了？”
“……怎麼可能是我們沈妹妹失戀，我們沈妹妹這麼漂亮，哪個混蛋捨得看她難過啊，是不是啊沈妹妹？”
沈七收起那些低落的情緒，又恢復了活力滿滿的模樣：“當然了，我喜歡的人肯定也要喜歡我的，我纔不會失戀呢。”
遲野餘光從女孩兒微微鼓起的臉頰滑過，掀起眼眸，定在白覃身上，頓時鋒芒外露：“有沒有跟你說過，別瞎佔便宜？”
白覃還在試圖裝傻：“我什麼時候瞎佔便宜，佔誰便宜了……”
“嘖。”遲野隔空將打火機往他懷裏一扔，嗤笑：“想跟我一個輩分？先跑贏我再說。”
白覃接住打火機，討好道：“野哥，想跑贏你，那不得下輩子去了！”
男人語調裏裹着不經意的威脅：“知道還不老實點？”
“好嘛好嘛，以後就叫小七同學？”
沈七剛要說隨便，就看見服務生走過來。端着杯橙色的果汁。
“沈小姐，鮮榨的果汁，您先喝。”
“……謝謝。”
她接過，立馬扭頭朝遲野看去，兇巴巴瞪着他：“要不你夜店改行，專門賣鮮榨果汁好啦！”
遲野一手撐在沙發背上，指尖抵着太陽穴，有幾分匪氣地說：“改行了，你幫我保證一個月營收兩千多萬？”
在工體西路這地方，每天生意都暴火的夜店一個月營收一兩千萬並不是什麼難事。
沈七眼睛瞪得渾圓，像只受到驚嚇的小貓，語氣都顫抖了：“你每個月賺這麼多錢吶！”
遲野好整以暇瞧着她：“不然你覺得我在京市這麼些年，是因爲這裏更好玩？”
“難怪我哥說你賺錢厲害呢……”
遲野音色有點懶：“好的壞的生意都做，自然就厲害了。”
小姑娘倒是聰明，一下子聽出他話外之音，準確無誤抓住重點：“壞的生意是什麼？”
遲野沉默了片刻。
他搭着沙發背的手臂換了個姿勢，骨節銳利的手指隨意下垂，指腹輕輕捻動，冷不丁勾脣，笑得野性：“輕則三年，重則十年。”
沈七濃密的睫毛顫抖着，眼眸裏的驚懼情緒似乎越發明顯。
“這麼……這麼嚴重啊？”
遲野眯起眼，點了點下巴。
“就這麼嚴重。”
遲野在老家y城也開了些公司，放貸，早些年錢好掙，但現在各種五花八門借貸軟件齊上陣，他早早預估到和那些資本大鱷們沒得比，所以看準了新的門路。
北上來到京市，像他這種出生野莽之人，在泥潭裏摸爬滾打過，自然也知道什麼生意對他而言是最能賺錢的。
來了京市幾年，鼓搗車行，開了夜店，手裏還有些其他的酒吧生意，遲野的名字在這條街已經越來越響亮。
他本就不是什麼完全乾淨之人，早年爲了生存，爲了出頭，也沒少遊走在灰色地帶。
遲野有他的一套生存準則，更清楚如何站在泥潭裏，不再倒下。
看見沈七這樣不諳世事，單純乾淨的小姑娘，偶爾也會生出一點逗弄的興致。
這想法來得迅疾猛烈，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有些話就出了口。
瞧着姑娘那明顯害怕了的表情，遲野又有些想笑了。
象牙塔裏的小朋友，合該離他這種人遠點，即便現在一身乾淨，曾經沾染過的污泥，仍然是存在過的。
李燃森也是，居然真放心，託他來照顧他妹妹。
“既然怕了，以後就……”
遲野的提醒叮囑還未說完，沈七深呼吸一口氣，忽然間就改變了之前的忐忑情緒，認真問他：“那我需不需要先和嫂子說一聲呀？”
她自顧自盤算着，說：
“之前我哥被人陷害，公司出了問題，都靠嫂子當他的辯護律師纔沒出大事。”
“……嗯？”
遲野剛從褲兜裏摸了根菸出來，捏在手裏皺皺巴巴的，正要扔進菸灰缸，動作一頓，喫驚擡眼。
小姑娘手指捏着下巴，一臉嚴肅：“我先給嫂子打個電話，確定你那些生意到底有沒有問題，有問題就先解決了，她肯定能有辦法。”
遲野眉毛挑了挑：“這是你現在該有的反應？”
“不然呢？”沈七眨巴眨巴眼，“你是我哥朋友，你萬一出事，你們倆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不過……”小姑娘眼神清澈，“你既然都這麼有錢了，那些有問題的生意還是趕緊脫手比較好。”
在她沉靜淡然，沒有任何質疑與不安的眼神中，遲野神色裏的漫不經心幾乎完全消失。
他腮幫子繃得有些緊，半晌後又笑了下：“傻不傻？”
沈七差點炸毛：“我怎麼傻了，這不是在幫你想辦法？你說大好年紀要是真進去了，十年呢！”
她小小聲地嘀咕：“十年出來都成老傢伙了，我纔不要繼續喜歡你……”
遲野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反正抓緊時間處理……”
“行了。”遲野把折斷的菸頭摁在菸灰缸裏，沉聲道，“沒這麼誇張，騙你的。”
真有問題的生意，早就沒做了，他永遠不會把弱點留在身上。
“哦……你騙我？！”
沈七反應過來，猛地朝他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