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過了一個呼吸,巨臉便恢復如初,宛如陰魂不散的幽靈,懸浮着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白織。
“虛化嗎?”
白織喃喃出聲,素手輕輕一揮。
下一秒,萬籟俱寂。
洞穴、巨臉、肉塊、廢墟……什麼都消失了,一切歸於虛無,彷彿回到了宇宙的起點。
永夜降臨。
她讓“虛實之王”迷失在了永夜之內。
不僅如此,極北大陸,乃至極北之外的所有區域,都被永恆的黑暗籠罩,絕對的恐懼席捲了全球。
但受到“阻隔”影響,這股力量很快便從極北之外的區域退了回來。
並且,一隻粉紫色的虛幻巨眼,居然生生在黑夜之中睜開了,光華雖然無法滲透黑夜,卻也足夠祂向着遙遠星空發出深邃的召喚。
外太空那些高速朝這個星球靠近的無生命星體飛行速度陡然加快,幾乎不用多少分鐘,就可以成功發生碰撞。
但白織只是隔着地底岩層朝星空望了一眼,那些星體的飛行軌跡便一下陷入停滯。
緊接着,一顆顆黑暗球體浮現於衆多星體跟前,巨大的吸力勃然而發,將其一口吞納之後,便消失不見。
“虛實之王”召喚來的毀滅星辰,全部被‘世界之網’轉移到了遙遠虛空的某個位置。
沒有人知道白織是怎麼做到的,怎麼無視“阻隔”的力量,在極北大陸之外的地方,施加影響,將諸多星辰移開的。
不過毫無疑問地是,經過她的一番手腳,整個太陽系的“阻隔”似乎短暫失效了。
霎時間,
星系之外的神話生物蠢蠢欲動,一顆顆星體展露污穢可怖的模樣,紛紛以一種不可理解的運動軌跡地闖入了太陽系。
其中,赫然有一團白織熟悉的青黑霧團,向外面伸展着許多細長觸手,觸手末端則是一張張帶有觸鬚彷彿鮎魚一般的無齒圓嘴。
真神層次的生物,“星辰吞噬者”正飛快掠來。
可就在這時,
一道與諸多龐然怪物格格不入的渺小身影,擋在了祂們的路徑前,靜靜佇立於星空之中。
這是一個人類,一個不足兩米高的人類。
但這樣一個在星空中渺小如塵埃一般的生物,居然讓所有的傳說、神話生物都停下了移動。
只見他外貌平平,沒有表情的五官如雕刻一般,身穿粗布麻衣,長髮披在腦後,將手裏一根平平無奇的木質權杖往前一揮。
諸多龐然巨物立時如遭雷擊一般朝後退去。
只有“星辰吞噬者”不受影響,如發現寶藏一般瘋狂地朝這個人類拱了過去。
因爲祂從這個人類身上,發現了比行星還要龐大的能量源泉。
轟隆!
人類男子身體驀然一動。
他的頭上衝出了一道千米之高的虛影,這個影子身穿一件刺繡千百妖獸魔怪,還有山河大地圖案的長袍。
更無法理解的是,影子還有着九條手臂和五顆頭顱,手臂拿着不同奇怪的不合時宜的物品,如花瓣、瓶子、長笛、書籍、畫卷等等。
至於五顆頭顱,則長着跟男子一模一樣的五官,但表情豐富了許多,有蔑視,有憤怒,有微笑……
“阻隔”短暫消失之後,“天尊”!也稱“九黎帝君”的那位神靈出手了……白織收回仰望星空的目光,將注意力轉回自己腳下的極北。
“星辰吞噬者”和“天尊”既然都能夠出現,那麼更加強大的存在,也應該快要降臨了……白織這麼想着,便感應到地底洞穴劇烈震顫起來。
地震了。
但顯然不是普通的地震。
因爲在這種強度下,連上萬米深的地底空間,都開始崩塌。
不過由於‘世界之網’的展出,這片空間,包括阿德雷斯山脈的區域都迅速恢復穩定。
而極北大陸的其他地方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粗大十數米寬的裂縫如蛛網般飛速蔓延,巨巖凸起,山峯沉降,整個板塊都在劇烈運動。
當白織置迷失黑暗中的“虛實之王”不管,出現在地表阿德雷斯山的廢墟之上時,一顆碩大的暗金色眼睛,映入她的視線。
這是一顆比阿德雷斯山脈主峯都還要龐大的眼珠。
在它的眼裏,白織就跟一粒塵埃沒有分別。
更加充滿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的是,這暗金色眼睛不止一顆,白織現身後,上百顆從四面八方齊齊對準了她。
宛如被諸天星辰凝視。
這本來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因爲就連“虛實之王”,也沉迷在了白織展開的永夜領域之中,但這些東西,卻無視黑暗的阻隔,發現了她。
它們屬於一隻從極北大陸爬出來的究極巨龍。
“息夜祖龍”。
據《九黎異聞》記載,“息夜祖龍”有着行星級龐大的身軀,以及上百顆龍頭,曾在極北降下過神蹟。
當下白織眼前,盤踞於極北大陸之上,無法目測體積的神話生物,雖然沒有行星級那麼龐大,但她很肯定,這就是“息夜祖龍”。
因爲只有這位在黑暗領域擁有至高造詣的神靈,纔可能無視她的神靈領域,直視她。
至於體型,到了神話生命的層次,可以隨意變化大小,倒也不奇怪。
“‘黑夜’,你做的很好,很好!”
如山一般的暗金眼珠背後,發出瞭如雷鳴一般的轟鳴聲音:
“如果不是你讓‘阻隔’失效,我還不能夠甦醒……”
白織沒有說話,天地之間,彷彿就剩下了這一種聲音,就剩下了白織和“息夜祖龍”。
她等待着對方的表態。
下一刻,那上百顆暗金眼珠驀地齊齊一瞪,滾滾黑色神光激射出來,盡數轟殺至白織身上,將其身形完全淹沒,形成了一個黑洞。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與我爲敵?既然如此,那你去死吧。”
突然,黑洞之內響徹起了一道清冷的聲音,而暗金眼珠之中也是閃過了一絲驚詫。
作爲真神之中無比強大的存在,不可能有力量把自己殺死。
噗嗤,噗嗤。
緊接着,撕肉裂帛之音密集迴盪,一根根粗大黏滑的黑暗觸手從上百暗金眼球中鑽入,宛如寄生蠕蟲一般令人不適的擺動,黑色的汁液順着眼球表面滾滾淌下。
“你!”
難以目極全貌的“息夜祖龍”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所有的暗金眼球在黑暗觸手的力量滲透之下,飛速污染,溶解爲了黑色的蘊藏無盡奧祕的海洋。
這片黑色的海洋成型的同時,也在迅速地被吸入地底的某處。
那裏是“深黯王座”之所在。
僅僅十數個呼吸過後,“息夜祖龍”化爲的黑色海洋便已完全消失,吸入到了“深黯王座”之中。
“‘黑暗’領域……只能有一位至高神,你不出現還好,一出現,你的命運便已註定。”
白織低聲道,彷彿自語,也彷彿對已經消失的“息夜祖龍”說。
星空之外的諸神,誰也不會想到,比大部分舊日都還要強大的“息夜祖龍”剛剛甦醒,就被白織鎮壓……
不,還不是鎮壓那麼簡單,似乎已經隕落……
但這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由於過度使用“深黯王座”的位格力量,原本已經恢復如初的蔥蔥玉指,指尖又染回了純粹的黑色。
白織擡起黑色的指尖打量,心裏沒有一絲意外。
儘管阿特拉克替她承擔了全部的原初污染,但如今阿特拉克不復存在,再次過度動用“深黯王座”,依舊無法避免原初污染的復發。
——像阿特拉克這樣願意主動佔據她的身體,從而創造替她承擔污染代價機會的傢伙,很難找到第二個了。
忽地,她眉頭微蹙,身形一閃,重新回到了地底空間。
“虛實之王”已經脫困,經過虛幻門戶迴歸到了“枯萎荒原”之中。
但這位舊日還並不打算放棄入侵現實。
因爲只要白織不成爲“深黯王座”唯一徹底的主人,即達到完全駕馭的程度,使用其力量,就不可能規避污染。
祂要逼迫白織持續過度地動用“深黯王座”的力量。
只見那連接“枯萎荒原”的虛幻門戶飛速擴大,眨眼就盈滿了整個地底空間。
但這不是極限。
“枯萎荒原”的神國力量開始入侵現實——
極北的冰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化爲灰色孤寂的荒原,到處都是腐爛深沉的泥土,以及種種好像輻射產物的灌木從巖壁的縫隙中生長出來,葉片蔫軟鬆弛,宛如重病之人的手。
對於這種變化,白織嘗試動用‘世界之網’,卻發現無力阻止。
因爲“枯萎荒原”侵蝕現實的本質不是空間的拼接,而是一種類似污染的轉化。
沒有絲毫猶豫,白織召喚出一道漆黑王座的虛影,讓這道虛影也迅速展開,覆蓋上了“枯萎荒原”所在的所有維度。
這是一種反向入侵。
王座的虛影之內,一片純粹的黑暗,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與規則,更沒有任何事物或能量,有的,僅僅是黑暗本身。
這便是白織成神之後的神國。
“黑暗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