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打開的那一刻,侯玉茹身體後仰,手裏的筷子隨着慣性,甩到了身後。
所有人都呆住了,目光中透着一絲恐慌。
來人穿着黑色長袍,戴着白色木偶樣面具,黑袍上的帽子將整個頭遮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嘻嘻微笑着的半邊臉。
夢中的惡鬼?侯玉茹心說,她終於現身了,要將我們一網打盡。
該來的還是來了,馬三力暗暗叫苦,他早就警告王海不要在這裏住,不要招惹宅子裏的人和事。
結果這個蠢貨就是不聽,你看看,她親自上門來了!
衆人帶着一臉恐懼,慢慢站了起來。
秦寶寶下意識摸配槍,發現腋下空空如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配槍已被收繳,只好將手裏的筷子緊緊握住。
馬三力轉頭,尋找切肉的刀,發現刀在案板上。案板在靠牆書桌上,靜靜地平躺着。
楊振廷緊握着撈肉的漏勺,陳祥林悄悄將手邊舀湯的長柄湯勺,握在了手裏。
馬三力悄悄坐下,手伸到屁股下面的凳子腿上,隨時準備對面前的惡鬼發動襲擊。
王正義眼簾低垂,瞅了一眼正冒着熱氣的火鍋,手上的粗皮厚,不怕湯,不管眼前此物是人是鬼,只要敢襲擊這裏的任何一個人,他將端起滾燙的火鍋,朝門口這隻怪物砸去。
王海是一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不相信世上有什麼鬼神之類不乾淨的東西。
一切的恐懼,都是人的內心在作祟。
他站在進門位置,仔細打量眼前戴着面具的女鬼,突然,啞然一笑。
面前女鬼的腳上,穿着一雙烏黑油亮的“巡洋艦”,腳底板的雪塊正在消融。
這是治安署爲署警們配發的陸戰靴。
女鬼身上的黑袍雖然罩着頭,但前面的事業線卻是相當飽滿,女鬼向來都是“平兄”,怎麼可能如此傲人?
不到十秒鐘的分析,王海斷定,此鬼不是別人,而是鳳鈺卿。
於是,放下手裏筷子,向前兩步。
侯玉茹嚇得雙手捂臉,不敢直視。
馬三力已經抓起凳子腿。
王正義準備將一鍋滾燙的沸水朝黑衣鬼潑去。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王海伸手,握住了女鬼胳膊。
鳳鈺卿掀開頭頂的帽子,取下戴在臉上的木偶面具,對着王正義等人嬌聲道:“署長,你們喫驢肉火鍋,怎麼把我忘了?害得我一直在賓館等你們的消息。”
衆人一愣,旋即笑了起來。
看到來人是鳳鈺卿,所有人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侯玉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急忙給鳳鈺卿拿筷子和料碗。
“對不起,我以爲你回秦都去了。”王正義看到曾經的女下屬,眼裏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快坐,快坐。”馬三力讓出自己的位置,將凳子遞到鳳鈺卿面前。
衆人感到好奇,盯着王海。
秦寶寶問王海:“你怎麼知道站在門口的人是鳳助理?”
王海看了鳳鈺卿一眼,目光微微下移,最後停留在女人面前的料碗跟前。
“咳,咳……”咳了兩聲之後,又盯着秦寶寶面前的料碗,看了看。
秦寶寶低頭,瞅了瞅自己料碗,發現除了盛滿醬料的料碗在桌子上外,還有兩團軟軟搭在桌子上,和鳳鈺卿如出一轍。
秦寶寶斜眼瞪了王海一眼,心裏忍不住罵了一句:憨貨,你老婆的沒看夠嗎?
旁觀的三個男人心知肚明,分別低頭在鍋裏佯裝撈肉卷。
見衆人面前的肉卷喫得差不多了,馬三力重新回到案板處,拿起廚刀,將凍成硬塊的驢肉,放平整,開始一層一層切肉。
“咚,咚,咚……”馬三力切肉的聲音均勻有力,大家都誇獎老馬的切肉刀工不錯。
“咚,咚,咚……”馬三力已經放下了切肉的刀,“咚,咚,咚”的聲音卻沒有停止。
有人敲門?
靠!又會是誰?
馬三力提着刀走過來,示意一臉懵逼的衆人,不要驚慌。
猛地拉開門,眼前的黑袍鬼物嚇得男人癱倒在地。
門口站着一隻穿着黑袍的鬼怪,戴着紅黑色木偶面具。面具上的獠牙發出森森寒光。
“啊!”侯玉茹驚叫一聲,趴在鳳鈺卿背後。
鳳鈺卿只是笑笑,抱着侯玉茹渾身顫抖的身體安慰着。
“你是誰?”楊振廷聲音顫抖,拿着湯勺問,“你是人是鬼?”
黑衣鬼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望着面前的人。
風從黑衣鬼的背後吹進了屋,更增添了一絲恐怖氣息。
王正義用眼神問鳳鈺卿,可認識面前這隻怪物?
鳳鈺卿臉色潮紅,搖搖頭。
王海扶起摔倒在地的馬三力,撿起地上廚刀,對着眼前黑衣鬼道:“胡兄,對不起,我答應請你喫驢肉火鍋,但不是今晚。今晚的驢肉火鍋,不是我請客。”
胡令能掀開頭頂黑罩,取下臉上的木偶面具,塞到王海懷裏,埋怨道:“你小子真不夠意思,今晚喫驢肉火鍋,不叫我一聲,你真是不把村長當幹部!”
說着,脫下自己身上的黑袍,也塞到王海懷裏,拿起王海面前的啤酒,先幹了半瓶。
然後對王正義微微一笑,道:“署長,對不起,我不是說你,我是說王海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胡令能的“胡式”冷幽默,逗得衆人哈哈大笑起來。
一瓶啤酒被胡令能吹乾之後,侯玉茹眨巴了一下澄澈的桃花眸子,忍不住問王海:“你怎麼就知道,來的人是胡警官?”
王海眉毛一揚,一臉得意道:“面具裏那雙滴溜溜轉的小眼睛,正是我胡哥的特徵啊!”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
衆人開懷大笑,舉杯暢飲。
“你們怎麼今天來,都穿着黑袍,戴着面具啊?”秦寶寶終於將話引到了正題上。
鳳鈺卿盯着秦寶寶看了幾秒,移開目光,語氣平靜道:“先把面前的酒乾了後,我再告訴你!”
靠!秦寶寶心裏懟了一句鳳鈺卿,你以爲老孃我喝不過你啊!
微胖女神端起酒杯,三口並作兩口,將面前玻璃杯中的冰鎮啤酒一飲而盡。
鳳鈺卿目光低垂,一邊思考一邊說:“今天白天,我和胡令能去了一趟縣劇團戲園子。”
秦寶寶眼中異色一閃,問:“那園子早坍塌了,你們去那裏幹什麼,有什麼收穫?”
鳳鈺卿環視四周,發現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筷子和酒杯。
女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語氣沉重道:“這座宅子的女主人,她還活着。”
衆人皆神情凝重,王正義露出恍然神色,問:“你是說陳平秋的妻子代燏,她還活着?”
“是的,她就住在那座廢棄了11年之久的戲園子裏。”
“誰?”窗戶被人推開了一條縫,有一隻空洞的眼睛正朝裏張望。
此刻,所有人都已不再驚恐,跟着王海跑出了院子。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一道黑影翻過牆去。
侯玉茹喃喃道:“喬虎又沒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