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檸檬不在，傑森躺在牀上，翻閱着那本從衣櫃掉出來的小筆記本。
本子小小的，只有十四頁有字，不知道來回看了幾次，傑森一直看不出個所以然。
翻到左上角寫着阿拉伯數字5的那一頁，傑森用藍色的眼睛掃過任何一個細節，不自覺皺起眉頭。
「『玩弄女子』？這什麼東西！」
傑森無法想像，檸檬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拿着筆，寫出「玩弄女子」四個字的畫面。
他改看寫有阿拉伯數字6的另一頁。
「『斷句怪異』、『說話平』、『無表情』？什麼啊，十九世紀的古董機器人？」
本子裏的內容已經不是思考迴路能負擔的範圍，傑森只好開啓他的分析系統，將每個蛛絲馬跡串成一條一條的線索，看能不能交叉比對、衍伸出什麼東西。
總共十四頁，每一頁都寫着類似人物特徵的東西，檸檬用本子紀錄了十四個人的特徵。可是，檸檬從小在神與畜長大，接觸過的人非常有限，這十四個人可能是檸檬之外，神與畜剩下的十四人。
得到這個結論，傑森回想一下，翻到阿拉伯數字8的那一頁。
「『沒耐心』、『脾氣差』、『自信』、『雙刀』、『好勝』、『文學』。」
這都是謝綠的特徵，而且她說過，自己是神與畜的第八幹部。如果是這樣，阿拉伯數字7的那一頁，就是自稱第七幹部的江雲格了。
傑森往前翻一頁，上面的內容應證他的想法。
「『微笑』、『溫柔』、『禮貌』、『優雅』。」
這些都是江雲格的特徵。
傑森意識到，自己手裏正拿着什麼樣的東西。雖然沒有名字，但本子紀錄了神與畜每個人的特徵，這是多少人渴望的資訊，如果外流，會給高宇維造成多大的麻煩。
比起那個，讓傑森更在意的是，檸檬爲什麼要把他們的特徵都記錄下來呢？就算不喜歡，好歹也是朝夕相處的人，總不用提醒自己他們有什麼特色吧。
「我回來了。」
聽到開門聲，傑森趕緊將本子藏到棉被裏。
他看了看時間，快九點了，檸檬花一個多小時在商場，正當傑森疑惑她到底去買什麼東西時，沙發那邊的檸檬拿着紙袋，把裏面的東西倒到桌上。
布丁、冰棒、巧克力、水果糖、脆餅、草莓派、夾心餅乾……滿滿的六炭糖讓傑森傻眼，他的腦子一陣暈眩，覺得自己的視覺要被碳水化合物溺斃。
「傑森。」
檸檬久違主動找他說話，傑森也不是幼稚的大人，既然檸檬都開口了，他也不會拒絕，索性附和一句：「怎麼？」
「你覺得，謝頤漂亮嗎？」
傑森皺眉，不懂檸檬爲什麼突然問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
「妳說在餐廳發瘋的那個女人？」
「嗯。」
「……外表是不錯，但她的個性非常不ok。」傑森實話實說。
「這樣啊。」
檸檬點了點頭，依舊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說到謝頤，傑森想起檸檬曾經說的，謝頤說高宇維殺掉自己的家人，但她的姐姐謝綠是神與畜的成員，不禁讓人聯想，那兩姊妹之間究竟有什麼故事。
明明對八卦沒興趣，但傑森覺得，要是現在就讓對話中斷，他可能就沒辦法進一步問檸檬筆記本的事了。
「神與畜和謝頤有關係嗎？」傑森隨便丟出一個問題。
檸檬也很訝異傑森願意和她聊天，但她沒有把驚訝的情緒寫在臉上，面無表情回答：「硬要說的話是……敵人。」
「她和謝綠不是姊妹？」
「因爲是姊妹，才更可怕。」
檸檬從桌上拿一個布丁，拆開封膜，直接喫起來。
「傑森，不是對八卦沒興趣？」
「是沒什麼興趣。妳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沒關係，這不是不能說的事。」
檸檬坐在沙發那邊，傑森躺在他的牀上，礙於雙人房的大小，他們的距離有點遠，檸檬的聲音比平常更小。
不過，總比前幾天一點聲音都沒有，來的好。
檸檬用她纖細的聲音說：「謝頤是在謝綠加入神與畜後，才正式和宇維少爺對立的，不過，謝頤的勢力很小，完全不構成威脅，神與畜原本不把她當一回事。」
「直到謝頤採取最不應該的方法，惹到了神與畜……應該說，她用最不應該的方法惹到了謝綠。」
「勾引江雲格。」
傑森這次是真的嚇到，不只事情本身讓他訝異，檸檬用面無表情的臉說這種事，感覺非常奇怪。
「謝頤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拿到了神與畜部分人員的名單，她把目標鎖定在神與畜的男性成員，想用自己的外表，從他們身上得到有用的資訊，或把他們變成自己的人。這是我聽過最蠢的計畫了。」
布丁喫到一半，檸檬突然用湯匙把剩下的布丁都攪爛，讓黑色與黃色的部分混爲一體，再默默喫起來，大概覺得這樣喫比較美味吧。
「她第一個目標是江雲格，江雲格的長相比較合她的喜好，所以就把江雲格帶到某間旅館去。」
傑森覺得很荒謬，「他就這樣被帶去？」
「江雲格不擅長拒絕人，何況謝頤一見面，就說自己是謝綠的妹妹，讓江雲格更沒辦法推託，他就這樣被帶走了。謝頤原本很高興，結果……」
檸檬突然看向傑森這邊。
「傑森猜猜，江雲格最後怎麼了。」
「……痛毆謝頤一頓？」
「不，江雲格除非忍無可忍，是不會動武的。」
檸檬公佈答案：「他吐了。」
「吐？」
檸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江雲格，是嗅覺和聽覺都很靈敏的人，他怕刺鼻的味道，謝頤身上的胭脂味太重，他受不了，就吐了。」
傑森想像的出來，謝頤當下的打擊一定很大，一個對外表這麼有自信的女人，看到男人因爲自己吐出來，那是多挫折的畫面，大概玻璃心碎滿地了吧。
「然後呢？」
傑森開始對後續感到好奇，發現偶爾八卦一點也不是壞事。
「然後，謝綠就衝進來了。謝綠把謝頤打到地上，兩把刀刺進謝頤的左右大腿。」
檸檬回憶着當時的狀況，仔細想想，當時的自己好像不到十歲。
「我後來跟其他人一起趕到現場，真的很慘，謝頤的血流得到處都是，旅館房間能想到的地方，幾乎都沾了她的血。」
檸檬淡淡地說：「我到時，江雲格正抓着謝綠，因爲再這樣下去，她會當場把妹妹殺死。」
傑森微眯着眼，問：「謝綠和江雲格是情侶？」
「不，比情侶更上一層。」
傑森以爲她的意思是夫妻，沒想到下一秒，檸檬就說：「是寵物和主人。」
「啊？」
「江雲格把謝綠當主人，謝綠把江雲格當貓養。」檸檬聳聳肩，「我不知道怎麼說，傑森哪天親眼看到，大概就會懂我的意思。」
傑森翻了個華麗的巴洛克式白眼，似乎能明白檸檬爲什麼想脫離神與畜，感覺那裏面充滿怪人。檸檬也很怪，但傑森相信，她絕對是裏面最正常的。
當身邊都是怪人，正常的人反而會被說成不正常，檸檬大概是受夠這點，纔會變成這樣吧。
雖然嘴上說不關自己的事，但對於檸檬想不開的理由，傑森心裏其實很在意。
和那本筆記本有關嗎？
傑森思考要不要問本子的事，檸檬卻在這時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轉到某個頻道去，傑森心想完了，現在是晚上九點，是檸檬收看《大秦帝國》的時間。
不知爲何，檸檬很喜歡歷史劇，和甜食一樣都懷有異常的執着，中國皇朝的政治鬥爭、西方帝國建國史、世界大戰的紀錄片她都看，就像現在，她每天晚上九點都會準時收看《大秦帝國》，那是傑森完全沒興趣的東西。
檸檬看電視非常認真，絕對不和別人說話，傑森的問題只好先擱着了。
《大秦帝國》以嗩吶爲旋律的片頭曲瞬間響遍整個房間，演員名單還用紅底白框的標楷字體，可見是年代非常久遠的片子。
傑森隨手拿一本書，把小筆記本夾在書裏，揹着檸檬繼續研究裏面的內容。
剛剛聊到江雲格，他自然而然把本子翻到阿拉伯數字7，也就是江雲格的那一頁。他發現在密密麻麻的線條中，唯獨一個地方，有個用紅色原子筆寫成的小字。
依然是檸檬的字跡，只是顏色不一樣，在一片亂七八糟的藍色墨水中，這點紅色是非常突兀的存在，只是寫得很小，傑森一開始纔沒發現。
他放大視覺倍率，發現總共有五個紅色的字：
沒有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