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妒派對第一階段12：42：49
因爲放不下心，賴梓柔還是跑了出來，但她沒有去教堂的中廳，反而偷偷躲在二樓的柱子後方，這裏能看見站在一樓臺前的賴
梓威，以及臺下的人羣。
賴梓威不希望她去一樓。賴梓柔不知爲何有這種想法，應該說，她連自己正在想什麼都不知道。
她覺得賴梓威很奇怪，又覺得沒有不一樣。哥哥還是哥哥，賴梓威還是賴梓威，但她「非常肯定」賴梓威不希望她去一樓，這
是非常毛骨悚然的直覺。
「各位兄弟姊妹，很高興你們今天願意前來。感謝上帝的恩典，祂讓我們齊聚一堂，有緣相聚於此處……」
賴梓威開始說話了。賴梓柔停止胡思亂想，她兩手戴上手指虎，觀察臺下的羣衆，緊盯那些不懷好意的玩家。
「今天，我要說的，是月之天使的故事，也就是我們偉大的沙利葉。他爲人類犧牲，卻因爲我們的貪婪與忌妒，被邪惡的利維
坦蠱惑，從此沉淪於漆黑的海洋，成爲了墮天使……」
又是這個聽到煩的故事。躲在二樓的賴梓柔嘆了口氣。
另一方面，教堂外的檸檬也在收聽賴梓威的說故事頻道。賴梓威講話速度很慢，但聲音很好聽，不會有不耐煩的感覺。
這讓檸檬想起謝綠。謝綠的聲音也很好聽，可惜她總是用那個聲音罵人。聽謝綠說故事是一種享受，不過，要謝綠在教堂說宗
教故事，先不論她願不願意，檸檬根本無法想像那個畫面。
「裏面怎麼樣了？」站在後面的傑森問。
「開始說故事了。」檸檬用江雲格的聲音說：「沙利葉的故事。」
「那個詭異的故事到底有什麼好講的，莫名其妙。」傑森翻了個華麗的巴洛克式白眼。
檸檬繼續聽裏面的情況。不只賴梓威的聲音，臺下人的一舉一動，換姿勢、打哈欠、東西放到地上、抄筆記，所有悉悉簌簌的
聲音都逃不過她的耳朵，連他們的所在位置都能大約描繪出來。
江雲格是貓，一種抽象概念的貓，貓的特徵他幾乎都有。他聽得到檸檬的一舉一動，近距離相處時，連心跳聲都聽得見，這也
是檸檬自殺未遂的原因，當她把刀子舉起來，或準備跳下去時，江雲格都會前來阻止。
「久而久之，國王開始忌憚沙利葉的力量，他擔心人民的心中不再有他。美麗、崇高的月之天使將取代自己的地位。國王忌妒
了沙利葉，也因爲這樣，象徵忌妒的利維坦趁機侵入了他的意識。」
賴梓威說到了故事的後半段。第二次聽同樣的故事，檸檬心中竟產生不一樣的想法。儘管外表還是江雲格的臉，然而，檸檬的
內心早已起了激烈的變化。
「……。」
她的雙眼不自覺半開，但爲了徹底模仿，她沒有讓情緒過於左右自己的外表，繼續維持江雲格的氣質。
「利維坦在國王耳邊低語，低語佔據了國王的內心。爲了名聲與地位，國王用邪惡的謊言蠱惑人民，使人民傷害沙利葉。月之
天使滿身是傷，雪白的羽毛被染成怵目驚心的紅。沙利葉被拖到海灘上，國王與人民準備將他送給利維坦。」
位於教堂二樓的賴梓柔發現，臺下的玩家們開始蠢蠢欲動了。從高處看得很清楚，那些人從懷中拿出了匕首、長刀、手槍之類
的兇器，卻沒有行兇，因爲臺上的賴梓威和他們有一段距離。
「哥……！」
賴梓柔非常緊張，她悄悄離開二樓、走下樓梯，躲在中廳的柱子後方。
賴梓柔突然想起來，賴梓威叮嚀「不可以使用暴力」，但她哪管得了這麼多。人都要死了，還管什麼暴力不暴力！真搞不懂賴
梓威在想什麼。
「沙利葉對人類失望了，他放棄做人類的月之天使。『做一個不被需要的惡魔，比較輕鬆吧』，這麼想後，他拖着負傷的身
體，走向利維坦。利維坦將沙利葉捲入海洋，同時，比以往更兇猛的海水襲向岸邊的國王與人民。利維坦沒有實踐和國王的承
諾，反而將城鎮毀滅了。」
賴梓威說完了故事，做了結論：「忌妒與貪婪，月之天使對人類失望。各位兄弟姊妹，人的本性是惡的。我們有原罪，月之天
開利維坦，變回我們的月之天使。」
賴梓威說完，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這畫面讓賴梓柔想起以前，儘管她不想把哥哥和父親混爲一談，但她父親演說完後，信徒
的反應也這麼熱烈。
「神父大人，我有問題。」
掌聲後，一名外表被賴梓柔歸類爲精神變態的男子突然舉手發問。
「請說。」
賴梓威毫無戒心地走下臺，朝男子所在的位置走去。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名男子一定是心懷不軌的玩家之一。病氣的男子舔了舔脣，開口：
「神父大人，如果我說自己有罪，你會怎麼懲罰我呢？」
賴梓威距離男子越來越近，笑容滿面地說：「怎麼會懲罰呢？這位兄弟，我願意先聆聽你認爲自己有罪的原因，再針對原因幫
助你。」
賴梓柔心知不妙，還來不及反應，男子突然發瘋似地大笑，倏地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槍口對準賴梓威的腦門。
「那就用你的罌粟花來拯救我的靈魂吧，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他扣下扳機，子彈「碰！」一聲射了出來。
「哥！」
賴梓柔立刻從柱子後方衝出來。她擋在賴梓威前面，做好用肉身接下子彈的心理準備，緊緊閉上眼睛，然後──
然後什麼都沒發生。
「……？」
沒有中彈、沒有受傷、沒有流血，什麼都沒有。賴梓柔張開眼睛，發現男子人不見了，低頭一看，她嚇得後退三步，直到肩膀
被賴梓威從後方扶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的手槍掉在一旁，整個人趴在地上抽蓄，麻痹的四肢以着不自然的方式劇烈顫抖。他痛苦地慘叫着，像被什麼東西勒住
般，突然從喉嚨發出一個尖音，身子變得僵硬異常，然後就不動了。
「七十號玩家安德烈．霍普斯死亡，三秒後系統自動回收。」
耳邊傳來了系統廣播，下一秒，男子的身體泛起藍色的紋路，屍體被系統回收，化散爲一團遊戲數據。
「……。」
賴梓柔整個傻在原地。圖謀不軌的人反被殺，她一點都不高興，反而覺得詭異非常。直覺告訴她，這個教堂有鬼，有非常不尋
常的事情在這裏運轉。
「貪婪與忌妒，不只讓天使墮落，也會給自己帶來毀滅。」
緩慢悅耳的聲音從賴梓柔身後傳來。她連忙回頭，驚恐地瞪着身後的賴梓威。她的「哥哥」依然微笑着，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哥，你做了什麼？」
賴梓柔印象中的哥哥，是連血都不敢碰的虔誠教徒，如今一個人在就眼前死掉，賴梓威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除了一開始見面，其他時候的賴梓威都讓賴梓柔非常陌生。「可能太久沒見面了」、「哥哥的個性變了」，賴梓柔用這些理由
說服自己，然而，這些理由越來越牽強，她自己也不再相信。
「嗯？」
賴梓威對上賴梓柔驚恐的目光，笑眯眯地說：「什麼意思？哥哥什麼都沒做喔。」
「可是……！」
下一秒，賴梓柔突然聞到一股香香的味道，似乎是用蘋果做成的香精，甜膩的氣息使人的心情不自覺好轉。
「！？」
然而，聞到香味的剎那，賴梓柔心臟頓時漏了一拍。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正想捂住鼻子時，賴梓威突然走上前，握住她的雙
手。
「梓柔。」
比香氣更甜的聲音在她耳邊打轉，賴梓柔驚恐地看着哥哥，說：「哥，你竟然……！？」
「噓，仔細聽。」
賴梓威示意她不要說話，似是被香氣麻醉了般，兩顆眼睛笑成了空洞的彎月型，以着非常快樂的聲音，輕飄飄地說：
「哥哥『什麼』都沒做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