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號玩家檸檬，成功進入遊戲。」
「……。」
眼睛睜開時，檸檬第一個看見的東西是自己的手，第一個聽見的是噴水池「嘩啦嘩啦」的聲音。不用擡頭，她就知道自己人正
在哪裏。
這裏是教堂前的廣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檸檬第二階段的初始位置，和傑森第一階段的初始位置一樣，都是噴水池前的長
椅。
她坐起身。白色的磁磚地反射着刺眼的陽光，四周有小孩在嬉戲，也有老人在灑麪包屑喂小鳥，悠閒的生活步調彷彿置身在地
中海國家，看得檸檬心情盪漾，激起了一波波名爲回憶的漣漪。
「……。」
她知道這裏。
她來過這裏。
和她最親愛的，爸爸一起。
某一年夏天，里奧難得回家，葛蕾絲說要來趟久違的家族旅行。檸檬、里奧、葛蕾絲、尼可拉斯，在高宇維的允許下，他們拋
下其它神與畜，四個有着相同血緣的人，就這樣低調地光臨這個地中海風情的小鎮。
她記得。他們搭船，玩遍了一個又一個離島，尼可拉斯被太陽曬到差點發飆；他們游泳，葛蕾絲說她上上上上輩子是潛水教
練，大家在海里玩了一個下午；他們在大街小巷散步，里奧不理會尼可拉斯的警告，徑自買了一根冰淇淋給檸檬，再次增加她
蛀牙的風險。
她全部記得。尼可拉斯叫她多喝水，以免中暑；葛蕾絲做了豐盛的早餐，裏面卻有他們都討厭的小黃瓜；里奧難得穿襯衫以外
的衣服，還在當地買了一件畫有小雞的t恤，差點沒把他們笑死。
她甚至記得。這個城鎮叫做「帕裏坦」，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鎮。那裏的每個人都很快樂，去那裏旅遊的他們也很快樂。帕裏
坦城沒有高宇維，沒有神與畜，就只有尼可拉斯和葛蕾絲，以及她最愛的爸爸。
那樣的帕裏坦城，竟原封不動地被搬到忌妒派對裏。原因究竟爲何，恐怕只有利維坦自己知道。
「……。」
算了，趕緊辦正事吧。
透過遊戲選單瞭解現在的情況，檸檬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直到看見那座薩拉凱爾風格的教堂，她才停下視線，邁開步伐，朝
教堂的入口走去。
「磅！」
一反過去的作風，檸檬以着幾乎要把大門拆掉的力道，狠狠把教堂的大門踹了開來。聲音響起的剎那，中廳裏的信徒都轉過來
看她，人數大概四十名左右，四十雙眼睛同時朝她看來，檸檬卻絲毫不畏懼。
她當然沒有忘記。第一階段時，賴梓威在這個教堂所做的骯髒事。那個可悲可憐的神父，因爲害怕回現實世界，利用教堂「和
平地帶」的特性，殺死了一大堆玩家。明知自己沒有辦法在教堂動武，檸檬還是來到這兒，找那個正坐在最前面、與她四目相
接的神父大人。
「……。」
教堂不知爲何沒有點燈，只剩下窗外的陽光作爲照明。賴梓威依然穿着那套黑色的神父裝，背靠沙利葉的雕像，單腳屈起。陽
光悲哀地灑在他身上，賴梓威看起來十分落魄，好像被神遺棄的孤兒。
「小心，別讓她靠近神父大人！」
看見檸檬，在場四十名信徒全部提起警戒，他們手忙腳亂地擋住檸檬的去路，將賴梓威防範在檸檬的視線之外。
「……。」
檸檬每往前一步，信徒們的神經就繃緊一分。正當他們打算用人海戰術阻止她時，背後卻傳來了賴梓威的聲音──
「退下！」
賴梓威大喊，聲音迴盪在整個教堂中，也在每個信徒的耳裏盪漾。
「神父大人，可是……！」
「我叫你們出去！」賴梓威難得嚴厲起來，「離開這裏，我不會有事的。」
「……。」
在場的信徒面面相覷。他們只是低級的npc，沒有太多思考的餘地。賴梓威叫他們離開，他們也只能乖乖聽話，一個個離開中
廳、往地下室或二樓的書房走去。
中廳只剩下檸檬與賴梓威兩人。檸檬發現，教堂已和記憶裏的模樣不相符。那個明亮、乾淨、莊嚴的教堂，變成了桌椅凌亂、
經典散落一地、連一根蠟燭都沒點的廢墟，似乎反應了主人的心理狀況，和他的主人一樣狼狽。
「……。」
只有沙利葉的雕像還是完整的。檸檬擡頭。潔白、美麗的月之天使，依然敞開祂的雙翼，慈悲的雙眼從高處俯瞰一切，剛好對
上了檸檬琉璃色的眼睛。
沙利葉。
「妳來這裏做什麼？」
賴梓威終於擡頭，令人訝異的是，他竟然沒戴平時的黑框眼鏡。檸檬走在中間的走道上，順手把地上的經書撿起來，翻了幾
頁。
「看你過得怎麼樣。」她說，然後把經書扔到一邊。
「呵，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麼好看的。」
賴梓威看了看自己曾經殺過無數人的手，再看了看檸檬，終於有機會端詳那張漂亮的、精緻的小臉。
「我之前怎麼沒有發現。」賴梓威感慨地說：「妳和雪檸姑姑，完全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
「……。」
檸檬在賴梓威的前面坐下。兩個看似不可能和平相處的人，如今竟一同坐在亂糟糟的地板上，面對面聊了起來。
「你也，見過我媽媽？」
聽到賴梓威的話，檸檬這話幾乎是自動問出來的：「可以告訴我更多嗎？我沒有見過她。」
「真可惜，她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了。」
賴梓威微笑，思緒沉浸到回憶裏，讓自己的感覺稍微好一點。
「小的時候，雪檸姑姑常常買玩具給我們。妳知道『大熊先生』嗎？梓柔最喜歡的那隻熊，就是雪檸姑姑送給我們的。」
「還有嗎？」
「我參加過她的婚禮，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里奧叔。」賴梓威說：「雪檸姑姑很愛他，他也很愛雪檸姑姑。他們爲彼此戴上結婚
戒指，那是很幸福的畫面，妳應該看看的。」
「她知道梓綾被你們虐待嗎？」檸檬突然問。
「不，梓綾出生時，雪檸姑姑已經嫁給里奧叔了。我父親沒有告訴她，因爲雪檸姑姑絕對不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