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麼告訴他，意言酌爲了她死了，而他也沒有再復活的可能，甚至連下輩子都沒有，他也只是一片她愛人的魂。
青冥的沉默讓意歸登時愣在原地，他甚至不敢去想她沉默的原因，下意識地就往回走。
“意叔叔...對不起...”
青冥漫步走下橋，站在橋頭半弓着身。
意歸腳步停下，挺直的背脊一下子就彎了，悠然的嘆氣聲響起，“冥丫頭...”
他哽咽了一下，“那是言酌自己的選擇，我...不怪你...”
他蒼老的背影慢慢遠離，肉眼可見的，那一頭烏黑的髮絲變得灰白，從前那個跳脫的中年人，一下子就成了一個滿目瘡痍的老者。
意歸悲愴的臉上，滿是淚痕，他擡手拿袖子擦去臉上的淚水，喃喃自語，“我的...兒啊...”
其實，意歸有個祕密，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祕密，他的夫人當年難產，生下的其實是一名女嬰。
那個女嬰剛生下來，只孱弱地哭了一聲，就沒了聲息，他下了封口令，不讓任何人提起。
親自將那名女嬰抱走埋葬，失去女兒的痛不欲心，他到現在還記得。
可他是個男人，是他夫人的天，他不能哭，不能怕。
擔心孩子沒有了，夫人會承受不住打擊，一命嗚呼，本想着去買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回去，好讓夫人撐過去。
就在走出十米遠，就看見躺在襁褓裏的小男孩，粉白可愛，瞪着溼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他一走過去，那個男孩就輕輕地“啊”了一聲，像是在呼喊他。
那一瞬間，失去女兒的背上似乎都沒那一聲溫柔的呼喚安撫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將翼翼地將他抱回去。
給了他名字，將他當做親子撫養。
幼時體弱，他就替他尋遍名醫，天材地寶靈藥小心翼翼地翼翼地呵護在手心裏。
小小年紀就展現了非人的天賦，他曾經內心暗暗想過，言酌可能是神明送來的禮物，是他一生行善的果報。
好不容易纔將他養成世人眼裏灼灼耀眼的星辰，可是卻發生那種噩耗。
本以爲...
意歸膝蓋一彎，跪在地上，兩隻蒼老的手掌捂住臉頰，失聲痛哭。
他的兒啊...就這麼走了...
也曾是一方強者，人城之主的意歸老城主，連兒子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天地黯然，風雨驟來。
仍然站在橋頭處的青冥慢慢垂下眸子，掩去了眼中濃郁的愧疚，看向祁傲天。
“師尊”
祁傲天臉上一片複雜，那些傷口的痕跡讓他看起來恐怖得要命，“意公子的屍首...”
他想，就算是死了，那也應該還有屍首在，也該打辦一場葬禮，葬到冰室裏去，接受滄瀾閣所有弟子萬年供養。
青冥身上低迷的氣息越發的嚴重了，“不曾留下屍首，意言酌...是爲了救我而死，他的死，換來了魔尊泯滅，從此以後，人族和魔族將永世和平下去。”
不曾留下屍首，這幾個字就連祁傲天也皺起了眉毛。
青冥身後跟過來幾個人，邕舟和他身後幾個魔族的樣子還是挺明顯的，祁傲天多瞧了兩眼。
邕舟沒想過讓青冥介紹他的身份，對於他來說，青冥是神明，是他心裏不可侵犯的神明。
上前頷首行禮，“在下是魔族新任首領，來此是代表魔族同人族簽訂永世友好合約，對於曾經的事情，我深感愧疚，很抱歉，魔族的罪孽，我等以後會贖罪的。”
邕舟的態度很是虔誠，而且姿態放得很低，也是因爲面前的人是青冥師尊的緣故。
祁傲天雖然將人魔大戰看得很重要，但是那是因爲他的使命是保護弱小的人族。
因爲他此前的經歷，倒是對魔族並沒有太大仇恨，雖然他的愛人死在了魔族的手裏，可是，魔尊已經死了，仇恨就沒有了發泄的源頭。
“走吧！”
雖然祁傲天對於魔族沒有什麼偏見，卻也沒有因爲是青冥領回來的而過分的熱情。
幾人一路回到滄瀾閣，青冥將人交給了祁傲天就走了，聽聞消息迎面走來的尹風清剛要詢問，就被身後的厲生拉住，“大師兄，別問。”
青冥淡然地和幾個人打了聲招呼，“我還有事，大師兄簽訂人族契約的事情，就由樂在其中轉圜了。”
說完，青冥便離開了。
蕭瑟的背景有那麼一瞬間和意歸很像。
尹風清自是一頭霧水，“她怎麼了？”
厲生滿目的心疼，望着青冥的身影消失了，才收回目光。
“大師兄沒發現冥兒身上受傷了嗎？”
尹風清點頭，“我自然是發現了，纔要詢問一番，而且意言酌怎麼沒有跟她一起回來。”
厲生抱胸垂眸，看向自己懷裏那把水藍色的佩劍劍鞘上的穗子，“怕是...回不來了！”
尹風清剛要張嘴又閉上，嘆息一口氣，“明明剛剛纔...怎麼會這麼快...”
氣氛一瞬間陷入了沉默，跟在兩人身後的雲尤幾人，也沒說話。
容琉站了半天，沉吟了一下，“你們去吧，我去找青韻。”
四人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紛紛點頭，示意他趕緊去。
不知道爲何，他們總是覺得青冥對那小子的態度很是不一般，或許那個傢伙在青冥面前晃一晃，會讓她暫時忘記那些悲切的事情。
他們身上都有自己的責任，青冥亦然，沒有人會一直頹廢下去。
他們的教養不允許他們長時間沉迷於悲傷裏，生活還要繼續，滄瀾閣那些小弟子們還需要他們保護。
四人走向大殿，在對祁傲天行禮後就站在一邊，看着那幾個陌生，身上氣息卻十分強大的人。
“風清，你來，就由你來和他們商討簽訂協議的事情，咳咳，我體力不支...這就回去了！”
祁傲天從旁邊的椅子上站起，對着門口的小弟子招手，被其攙扶着離開大殿。
剛剛進來時，尹風清聽了一耳朵，那個長相稍有些怪異的，應該是魔族的首領，說是要和人族簽訂就永世安好的和平合約。
“這是青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