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那本書。
不錯眼的一頁一頁翻看。
裏面記錄着骨器的製作方式,後面還有骨神器的理論方式。
字跡熟悉,這是意言酌自己書寫的一本骨器煉製記錄。
這東西要是拿出去,叫那些煉器師看見,只怕是要殺得頭破血流都不能罷休。
其他不論,就單單是一樣,取生人一魄,心口肋骨一根,製作的骨器,在生死攸關時刻,便能以命換命。
冥府那抹孤獨的魄能順利無誤地融入骨簪裏,就是因爲兩魄本性相同。
“啪嗒...”
一滴淚花在書頁上綻放,青冥趕緊用袖子將其擦去,但是晚了。
淚水還是將書頁上的字跡暈開,漂亮且飄逸的字體開出一朵墨花。
青冥將書合上,不再看,抱在懷裏,膝蓋蜷起,頭埋在手臂裏。
肩膀時而顫抖,時而平靜。
直到她待夠了,也無聲地發泄夠了。
將那本意言酌親自書寫的禁書放下,整理了一下袖子,轉身離開這處隱匿的空間。
書房外,憐慎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屋子沒有貿然進去,守在門外,雙眼看着院子裏的景色。
眼睛眨一下,公子手拿書籍坐在廊下,再一眨,公子拿着魚兒逗弄湖裏的錦鯉。
視線模糊了,連着眨兩下,院子荒涼,公子不在。
屋內有聲響,憐慎回頭,看見了站在書桌後面正在收拾羊皮卷的青冥。
“創世神,都處理好了!”
青冥點頭,拿着羊皮卷的手頓了一下,擡首,“這東西留下是個隱禍,我...拿走了...”
這是意言酌的東西,她隨便拿走,還是要知會他的人一聲。
憐慎點頭,“若是公子在,也會答應的,您拿着吧,既然您說有隱禍,這裏留着也不方便。”
他的想法很簡單,公子都能爲了創世神放棄一切,又何在乎一樣東西呢。
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兩人對視的這一瞬間,憐慎看見了青冥佈滿紅血絲的眼眶,只有那一瞬間,青冥便低下了頭,垂下眼簾,掩去了她真實的神色,看着淡然且古井無波。
憐慎心中一緊,不知道該爲公子悲,還是該爲公子喜。
他什麼也沒有說,什麼都沒問。
青冥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書房。
屋子裏的其他東西她沒有動,意歸城主還會回來的,這裏要留給那個可憐的父親。
青冥和憐慎前後離開院子關上房門。
“留在這裏等意叔叔回來吧!”青冥說道。
憐慎猶豫了,手指在袖口摩挲了兩下,“創世神,我...能跟着你嗎?”
他哽咽了一下,“公子曾有交代,若是他戰死沙場,要我留在你身邊...他說,叫我看着你,莫要犯傻和魔族硬碰硬...”
憐慎哭嚎出聲,他說不下去了。
那是人魔大戰最緊迫的時候,公子抽空來找他,交代他的。
那時他就做好了準備。
雖然現在已經不需要他來提醒了,但是公子沒了,他就像是深海的船沒了燈塔,他無處可去。
公子父親由憐戒照顧,他想要跟着公子心心念唸的愛人,未來的每一日,都悄悄地告訴在天上的公子。
憐慎不知道,他的公子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青冥一愣,看着眼前這個哭得不能自已的人,竟然說不出一句安慰,擡起的手掌又放下,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走吧!”
憐慎收了哭聲,抹着眼淚跟在青冥的後面,努力地將自己的哭聲憋回去。
不想吵到青冥。
憋得太辛苦,臉色通紅。
“想哭就哭吧,你公子沒有告訴過你,太傷心的時候,憋在心裏,會越來越難受嗎?”
青冥沒有回頭,但是聲音卻從前面傳過來。
聲線平靜,叫人覺得冷漠。
可是憐慎跟在意言酌身邊察言觀色多年,又怎麼看不出青冥那若有似無的柔和。
“哇——”
大哭聲響起。
青冥一路走着,憐慎就一路跟在後面哭。
兩人腳步很慢,走到城主府門口的時候,憐慎也哭得差不多了,抽噎着說道,“謝謝您不嫌棄我吵,以前我哭的時候,公子都叫我找沒人的地方哭,別讓他聽見...”
青冥嘴角抿起一絲弧度,“那意言酌可真不是人...”
憐慎猛然一聽青冥罵他的公子不是人,都懵了,哭都忘了。
聲音戛然而止,青冥耳根子終於清靜了,“我想在城裏轉轉,你帶我去你們公子以前經常去的地方吧!”
注意力爲轉移的憐慎問道,“是珍寶閣嗎?那裏應該已經,沒有了公子的東西了,很多東西應該都已經拆了吧!”
他有些不確定,但是司徒家接手鹹意城,就他們家的性子,要不是爲了彰顯家族傳承身份這些虛名,恐怕就從祖宅搬到城主府了,而不是封起來而已。
青冥搖頭,“不是,是那片平民區。”
之前意言酌晉神時大道上出來的景象應該就是在那附近了,她想去看看,替意言酌去看看。
想來,他應該也是掛念那些普通人的吧。
憐慎愣了一下,點頭,“好!”
一眨眼的工夫,青冥在他面前就變了模樣,很是普通的丫鬟打扮,銀髮消失,烏黑的發,盤成兩個揪揪,是城主府,原先丫鬟的打扮。
“走吧!”
“哦!”
憐慎懵懵地打開城主府的大門,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關好大門,向着西南方向走去。
繁華之景慢慢消失,亭臺樓宇被兩人拋在身後。
街道上人不多,大戰後的他們還有些心慌慌的,開着門的店鋪也很少。
與上次青冥來時的盛景簡直是天差地別,當時的鹹意城人族守護法陣沒有開啓,城裏的普通人每日都是在戰爭炮火的廝殺慘叫聲度過了。
若不是秦可生及時接手,恐怕這座飽含盛名的人城,那是一個活人都不會剩下。
穿過長街,走過小巷,青冥隨意地看着,原本掛着驛站匾額下一輛車馬都沒有,大戰讓那些行走在各個人城之間討生活的人沒有了營生,如今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只是活着就好,總好過沒了性命。
憐慎忍了這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問道,“創世神,你究竟要幹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