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天,獸族也會化成人形,魔族也會收起魔角,人族反而會帶上工藝品僞裝的耳朵,與鬼面具。
年輕的生命在那一刻交付彼此未來的命運。
仙門百家,鼎盛時期,招收新弟子,不再看身份,哪怕是天賦差一點的,只要是願意認真學習,都能找到自己適合的修煉方式。
而這一切,都是青冥留下的火種,百年努力的結果。
可是一場戰爭,一切都沒了。
他們沒有一刻不想念青冥的,多麼希望青冥能夠出現,力王狂瀾啊。
可是荒古已經有一個青冥了,很多次,祁傲天都想要公佈她真實的身份,可是她都拒絕了。
她說,“他們活着,需要一個信念,我在一日,就是那個信念,直到青冥回來!”
正是因爲青冥的存在,纔有滄瀾的那時,她很清楚。
世間人民,都以滄瀾閣閣,爲仙門百家之首。
多年來各個仙門興起旺盛,然後有些仙門在歲月的長河中消逝,當然也有些成長起來,屹立與世間。
曾經那些已經隱世的家族,也在後來的那場萬年戰爭中,貢獻出了最大的力量。
直到後來所有人都堅持不住時,也只是將種族內最有天賦的孩子,有生的力量,送到了滄瀾閣去,利用滄瀾閣的一件法器割裂空間將其帶走。
整個滄瀾閣被拔地而起,遊蕩在外界。
青冥其實很清楚,一旦無主位面離開原有位面的掌控,離開生命古樹的吸引,便會遊蕩在世間。
化身成爲各個弱小的祕境,迷失在蒼穹之下,她此生再也無法將其尋回了。
即便是她有滔天的本領,哪怕是她穿越時間,也沒有辦法改變一切。
因果的改變,或許還會加快荒古的結果,直接越過那些美好的安穩的那些年。
她什麼都做不了!
從冰龍的口中她知道了一個位面的興起衰落。
本應該是能借此感悟更多天地論理,生命生生不止的奧祕。
可是...
那裏是她的家啊!
那個位面是曾經是她最熟悉的地方,那裏是她的家。
她甚至不敢開口問她的師尊師孃們怎麼樣了,江一舟他們的孩子怎麼樣了。
小郡主...她都爲了荒古付出了什麼,才能讓荒古變成那般鼎盛繁華,成爲她心中桃花塢一樣的地方。
那樣美好的地方遭受到破壞的時候,他們該有多麼的心痛,多麼的絕望啊!
而她那個時候又在哪啊?
是地洞,還是時間的縫隙,還是雪山聖域。
那些她所熟悉的,好不容易拯救回來的宗門衆人,師伯們又是如何?
冰龍說什麼她就聽什麼,她知道了在最鼎盛時及滄瀾閣中所有的人都被萬民稱之爲仙家。
他們掌控着整個位面的興盛衰落,而那個她留在蒼蘭閣的分身,也有好好地保護她的家人。
可是越聽心裏越難過,越聽越覺得人生當真是無比的荒涼。
藏在她寬大袖子裏的熙魘嘩嘩地從她袖子扒出,躍上她的肩膀,小爪伸出來,輕輕安撫着她的後腦上,像從前一般想給他一絲力量。
咋然聽到家園被毀,哪怕他們依然度過了美好一生,哪怕這只是一個位面興盛衰竭的畢竟之路。
可是那樣的情況,可是這樣的結果,對青冥來說依舊是殘酷的。
“小龍,若是你之後見到熟悉的人,有人問起你荒古如今如何,你只說你是被一道祕境捲入到這裏,至於他們,還是曾經我們剛剛離開時的模樣,記住了嗎?”
青冥忍住哽咽,勉強出聲交代。
冰龍傻乎乎地點頭,“記住了”。
這一刻起只要青冥交代下來,那些曾經在他腦海中無處穿插而過的記憶,便都已然封印。
無論是何人問他,他都不會再提起,他雖然腦子不靈光,甚至有些時候犯蠢,但只要是青冥交代的事情,他沒有一次沒有做到過。
甚至就在當初荒古割裂時,他也能夠憑藉青冥對他的教誨,支撐起獸族的一片天地。
趴在青冥肩膀上的熙魘毛茸茸的,爪子停頓了一下。
他對於青冥這樣的決定是有些意外的,可更多的是,他覺得這才正常,這是青冥會做出來的決定。
她本就是一個所有的苦果都會吞下,不會叫任何人知道的這麼一個人。
來到這裏的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想着,終有一日能回到荒古去。
可是若是叫那些人知道,荒古已然不在了,那麼他們就成了沒有歸宿的流浪兒。
又叫他們該怎麼有執念,奮鬥下去,存活下去。
青冥這是打算將一切的苦楚都藏在心裏,從此不再告訴任何人。
熙魘忽然覺得這樣的青冥內心要有多麼的荒涼啊。
他心疼得不得了,卻什麼都做不到,幫不了。
青冥在這裏從白天坐到夜晚,藥不塵來了一次,只是問道,“是不是荒古出事了!”
他自己前來,沒有帶着貓兒,那便是他自己猜到了,只不過不想讓別的人知道罷了。
青冥這個模樣,誰瞧見了都會產生疑心的,她已經儘量控制了,除了最開始實在忍不住時啜泣了幾聲,其他時候她都只是呆呆的坐在這裏。
藥不塵懂獸語的,那亂七八糟,毫無章法的哭訴中他聽見了些。
貓兒沒耐心聽,不然她也是知道的。
後來青冥讓他們離開,他才覺得不對勁。
回去之後想了好久,都不放心,見青冥還在這裏坐着,心底已經涼了大半。
幸好那幾個人都在閉關,沒有人能看見。
青冥擡頭看着他,許久未曾說話,兩人就這樣一站一立的相互瞧着。
月光在兩人的身上緩緩溜走。
直到藥不塵低頭嘆息一聲,“世間萬物輪迴不止,想開些吧!”
然後他自己就走了,背影孤單。
原本猶如青松一半的人,一下子彎了背脊。
勸說青冥想開,但是真正想不開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