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採蘑菇一邊話家常。
這霍老頭身子骨好了，人也變得健談了，沈晚娘問他啥他啥都說。
沈晚娘好奇問起老爺子年輕時候的事情。
原來霍老頭和原配夫人戴氏還是青梅竹馬，從小倆人一塊長大，感情極好。
後來朝廷打仗，官府來抓人去從軍，霍老頭作爲家裏唯一的男丁自然就被徵走了。
那年的霍老頭已經十八，臨走的時候依依惜別，戴氏硬生生送了幾里路才停下。
戴氏告訴霍老頭，無論如何自己都會等他回來的，他們回來就成親。
誰知道打仗打了足足七年，霍老頭從小小步兵打到了百夫長，從百夫長到了千夫長。
得勝歸來的時候，老將軍許諾要嘉獎他成爲副參領，但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家。
兄弟們都叫他別回去了，足足七年，人家誰還等着你啊，不如跟着老將軍前程也有奔頭。
可霍老頭不聽他們的，他不辭辛苦跑了回來。
戴氏果然沒有騙他，一直都在村裏等着，還伺候走了他重病的老孃。
村裏發小告訴他，他走的七年裏，戴氏受了許多壓力，說媒的人踏破了家門，爹孃氣的對她又打又罵，所有嘲笑她是個老姑娘，可她都硬生生頂住了，一心一意要等他回來。
霍老頭十分感動，七年的時光，並沒有淡化他們之間的感情，時間只能讓他們的思念變得更加綿長。
霍老頭立刻迎娶了戴氏，夫妻二人回去投靠老將軍的部下。
誰知道，副將的女兒早也看上了他，見他娶了妻回來，氣得給他下絆子。
霍老頭說到這裏搖搖頭，“人心複雜啊，比打仗還複雜。”
“那然後呢？”沈晚娘揪着一個大蘑菇聽得入神。
“然後我也是年輕，一氣之下就辭了差事帶着你婆婆回到家鄉來了。”
霍老頭回憶起過去的事情，無限感慨。
但沈晚娘從未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絲後悔。
雖然婆婆已經不在了，但是在公爹的心裏她一直都在。
不到晌午，兩個揹簍就全部都裝滿了。
回到院子裏，兩大揹簍的蘑菇往地上一倒，硬是倒了一大片。
沈晚娘打了井水洗手洗臉，“公爹，可辛苦你了，今兒就在我這喫飯吧，我給你蘑菇炒臘肉。”
“不介不介。”霍老頭擺擺手，“有志他娘也做飯了，我回去喫就行。”
老頭還挺倔強攔也攔不住。
沈晚娘做好飯把小月兒喊了回來，喫好了午食，小月兒纏着沈晚娘說故事。
沈晚娘和小月兒說啊說，說到後面抱在一起睡着了。
這一睡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沈晚娘起來活動筋骨的時候就聽見了外面的動靜。
沈晚娘怕是來了人了，趕緊推窗一看，只見外面霍老頭揹着個揹簍進來了，倒下一大揹簍的蘑菇。
看地上那一大片，這至少是霍老頭又背進來的第二揹簍裏。
這老頭。
沈晚娘趕緊出去叫住了他。
“公爹，你咋不回去歇着呢，不是已經採了一個早上，你咋又去了。”
沈晚娘心疼得不行，“人家採了又怎樣，蘑菇就那麼重要嗎，你的身子骨也要愛惜纔行。”
“我有數，蘑菇這東西又不沉。”
“那你也不許去了。”沈晚娘幾乎是在命令。
霍老頭就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我今天不去了，我過兩天再去總行了吧。”
“唉。”沈晚娘嘆氣。
擔心這老頭累到，當晚煲了個雞湯給他送了過去。
第二天霍老頭果然沒幹。
但是第三天就又幹起來了，他熟能生巧，後來自己用鐵鉤綁了一個東西，都不用彎腰一套就拉就能拉出蘑菇來。
這樣對腰就好輕鬆多了，沈晚娘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麼大堆的蘑菇，炒燉煎煲，霍家一連吃了許多天，就算沈晚娘廚藝再好，小辰和小月兒也都喫膩了。
沈晚娘只好重新做起這燒麥的買賣，每天都趕着驢車到鎮上去賣燒麥去。
有了驢車真是方便多了，小毛驢餓了，就路邊喫喫青草野菜，還省了毛驢的糧食了。
忙了些日子，靠着這燒麥買賣又賺了二兩。
自打沈晚娘經常上山，對上坡上的地形也瞭解透了，其實除了霍君安去的深山，這小山坡一來也不算太過陡峭，二來也不是光有石頭。
小山腰上就有一大片空地，生着各種各樣的雜草，雜草下面有厚厚的土壤層。
這片地方至少得有一畝多地。
霍君安是沒有地的，分家的時候王氏一分都沒有給他。
沈晚娘坐在山腰上思量了一會兒，下山就直奔了趙生儒家去了。
“開荒？”
趙生儒坐在沈晚娘的對面，聽完了沈晚娘的敘述，他仍然感到意外。
“你也知道，我家是沒有地的，咱們村裏能租的田也有限。我就看上了山坡那塊荒地，不知道里正你能不能同意。”
“我倒是沒什麼不同意的，不過那山腰上是荒涼得很，你確定開墾出來了肯定能種糧食嗎？”
“我想過了，種糧食的話灌溉起來很是不方便，所以我想種的是草藥。”
學無止境，沈晚娘雖然是西醫出身，但沒有停止過對中醫的學習，其中中藥草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趙生儒更是頭一次聽說有人種草藥的，十分費解。
沈晚娘又解釋道：“很多藥草是耐熱耐旱的，就算不怎麼澆水也沒有關係。而且之前我賣過一次藥草，我發現了有些草藥種出來可比糧食還要值錢呢。”
“也是必然，藥畢竟是稀罕物。”趙生儒想了想，“你確定你能行？”
“確定！”沈晚娘自信得很。
“那好，你既然想要那片荒地，我就做主給你種。”
目的達成，沈晚娘喜笑顏開，“多謝里正！”
沈晚娘這一笑，竟是明媚萬千。
趙生儒許些晃眼，今天的沈晚娘真的和四年前的樣子判若兩人了。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四年前就是這樣的沈晚娘，他也會爲之心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