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榮昌而言,軒轅煦既將端木暄交代給他,那麼,他就有責任,保護好她的周全。
既是她要進宮,身爲奴才的他,不能攔着,便只能跟着了。
看榮昌的樣子,端木暄知道,今日,若不讓他同行,只怕他不會同意讓她進宮。
不過,若他同行,一切由他打點,她便連金牌都省了。
“走吧,進宮去”
伸手,搭在迎霜的腕上,端木暄緩緩擡步。
她在那座宮殿裏,生活了五年。
那個地方,雖富麗堂皇,但卻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
在那裏,沒有溫暖,有的,只是親人和女人之間的權力傾軋。
此刻,在那個地方,有一向寡情的軒轅颺,有可以爲了家族害死心上人的納蘭煙兒,還有那個她愛着,卻傷她極深的薄情男人
她厭惡那個地方
如果可以,她寧願一輩子都不回那個地方。
但今日,爲了迎霜,她卻又不得不回去
酉時許,天色大暗。
雪,紛紛揚揚,隨風飄舞,依舊不見停勢。
端木暄進宮之時,已過了晚膳時間。
落雪之中,偌大的皇宮中,一片銀裝素裹,少見宮人行跡。
有榮昌陪着,她們一行,一路上,並未遇到太多阻攔。
馬車,緩緩的在初霞宮外停下。
榮昌回頭,掀起車簾一角:“奴才先讓人進去與太后通稟,王妃且先稍等片刻。”
“去吧”
端木暄微微頷首。
看着榮昌進入初霞宮正門,端木暄心下所想,是太后近況如何。
上次,在她離宮之時,太后急火攻心,臥牀不起。
如今軒轅煦得勢,想來,太后縱有再大的病,也該痊癒了。
片刻,榮昌回返。
“啓稟王妃,婢子稟報,今日進宮後,王爺便在翌庭宮接受文武百官朝賀,直到午後尚還在安排朝中事物眼看着這會兒有了功夫,說是要召見齊王,請太后去了翌庭宮”
“齊王”
雙眸微眯,端木暄的薄脣,微微一抿
先帝子嗣稀疏,何來的齊王之位
“那就去翌庭宮吧”
心中,大約猜到軒轅颺定是被該封了齊王,她輕輕的瞥了迎霜一眼。
“想必,齊王便是皇他吧”擡眸,與她的目光相對,迎霜苦澀一笑,便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去翌庭宮”
車外,榮昌的聲音響起,馬車重新啓駛。
翌庭宮,前殿。
正中央處的明黃色帳帷下,此刻端坐的,已不是過往不可一世的軒轅颺,而是換成了一身玄青色錦袍的軒轅煦
今日的他,意氣風發,本就俊美無儔的外表,更顯幾分凌厲。
在他的旁邊,端木暄太后正凝着殿下的軒轅颺,面上,無喜無憂。
至於軒轅颺
此刻,他的臉上,不見往昔那抹自負的淺笑,只一身素黑,垂首恭立於殿下。
“皇兄,那日你陷害我時,可想過會是今日下般下場”
居高臨下的端看着軒轅颺,軒轅煦的脣邊,漸漸浮起一抹淺笑。
那抹笑,殘酷而冰冷。
讓人不寒而慄
“若說那日之事,我不知情,是假話,不過若我說陷害你一事,是煙兒一廂情願,要與我誓表忠心,只怕你也不會相信”幽幽擡眸,眸中仍是如以往一般的狂妄,軒轅颺脣角輕扯:“勝者爲王,敗者寇,今日,你贏了,我願俯首稱臣”
“哦是麼”
軒轅煦如刀刻般的俊臉之上,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
只是瞬間,笑容斂去,他神情冷漠的,自高位上站起身來。
“事到如今,你以爲將此事推到煙兒身上,便可一了百了麼”
邊上,一直不曾言語的太后,終是開口。
她的語氣很淡,淡到,軒轅颺不曾從中聽到一分關心。
淡到,若不是親身經歷,他絕對不會認爲,是眼前之人,將他撫育cheng人
脣角的冷笑,緩緩斂去。
軒轅颺的心底,冷的發寒
不過須臾,軒轅煦已然來到他的身前。
與他對視片刻,軒轅煦薄脣輕啓,語氣仍舊冰冷的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話”
前一刻,宮內守備增加,後一刻,納蘭煙兒暗算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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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不可能因他一切皆爲納蘭煙兒所爲便可搪塞過去
微微揚眸,眸中,精光如星閃耀。
軒轅颺輕輕一哂
擺出一副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的樣子。
“你”
只剎那間,軒轅煦的神情,堪比千年冰川一般冷漠。
因爲如此,殿內,本就冷的氣氛,此刻,變得愈發的寒冷起來。
適時,殿外傳來當值太監的唱稟之聲
“昶王王妃到”
平日,若端木暄以王妃身份覲見,太監是要通稟的。
但今時今日,昶王得了天下,她的名號雖報的是昶王王妃,身份卻早以凌駕於王妃之上
聲音甫落,殿內之人,神情各不相同
高坐上,端木太后,眉心一顰,臉上露出些許喜意。
殿中,軒轅颺眉頭皺起,原本平靜的眸中,有些許情緒一閃而過。
至於軒轅煦,則在瞬間便黑了整張臉
端木暄抵達京城的消息,榮昌早已差人稟報於他。
若他是她,此刻就該龜縮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上,好好祈禱,他不會遷怒於她。
可她,此刻,卻進宮來了。
不用深思,只要略一思忖,他便已然猜到,她此刻爲何而來
不過,她的膽子,一直很大
大到從來都不曾將他放在眼裏
端木暄一進門,太后和軒轅煦的注意力,便都被她的肚子吸引了去。
隨即,他們的神情都是驀地一怔
相互對視一眼,兩人誰都不曾言語,只直着眼睛,再次看向端木暄。
時間,彷彿在瞬間定格。
輕輕的,瞥了眼面色微怔的軒轅煦。
早已料到會是如此的端木暄淺淺一笑,緩步上前
故意在軒轅颺和軒轅煦之間站定,她對太后微微恭了恭身:“臣妾參見太后,願太后長樂無極”
“暄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自上位起身,太后緩步近前。面色激動的撫上端木暄的肚子,她語帶哽咽的問道:“幾個月了”
“來年開chun時,太后就會抱到孫兒了。”
伸手,撫上太后覆在肚子上的手,端木暄莞爾一笑。
於太后,她是軒轅煦的救命恩人。
而她腹中所懷,也是她的孫兒。
端木暄知道,此刻太后臉上的激動,是源自內心。
是以,她這一笑,也是出自真心。
那笑容,自是讓人溫暖如chun。
“大楚王朝將要後繼有人了”應着端木暄的笑,太后的臉上,亦露出欣慰的笑容。
微眨了眨眼,她嗔怪着看向軒轅煦,以示對他隱瞞端木暄有孕一事的不滿
太后眼裏的意思,軒轅煦豈會不知
不過,太后不知的是,此事,他也是剛剛纔知曉。
念及此,他眼神如刀,狠狠的剜了榮昌一眼。
見狀,榮昌眉眼一凜,忙低垂下頭。
回首,凝向她的肚子,軒轅煦的心底,暖暖的,怪怪的,絲絲興奮之感氾濫
她,竟然懷孕了
且,該是他那夜縱情的結果
他的孩子
“外面雪天路滑,你怎麼進宮來了。”
軒轅煦的聲音,平靜的聽不出一絲波瀾。
但,他看着端木暄的眼神,卻讓人不禁心驚肉跳
她,即便是知道懷有身孕,也不曾回來找他
那日,在仇府時,若不是他多留了些心,說不定,日後他的第一個孩子,便要流落民間了。
“暄兒上次離宮之時,太后尚在病中,今日回到京城,自然沒有不進宮探望的道理。”只對軒轅煦微側了下臉,端木暄在說話之時,一直笑對太后。
她知道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
雖軒轅煦心有不快,不過於太后,卻是十分受用的。
“好孩子,沒有罔顧哀家疼你一場“慈愛的笑着,太后關切問道:“可用過晚膳了”
“還未曾用過”
微微的,低下眸子,端木暄謙恭的搖了搖頭。
“那你來的正好,煦兒也還未曾用過”太后笑吟吟的,反握住端木暄的手,轉遞給軒轅煦,肅眉說道:“國事再如何重要,這晚膳總是要用的。”
太后的言下之意,是讓軒轅煦與端木暄一起用膳。
若果真成行,那軒轅颺齊王,便可以跳脫出此刻尷尬的境地,暫時離開翌庭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