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輕輕一擰,軒轅煦一邊爲她佈菜,一邊不悅出聲:“你是替自己問的,還是替迎霜問的”
因她的話,端木暄心下不禁一顫
回想起那日在南陵時,她與迎霜的對話,不知被他聽去了多少,她面色微變
“王爺覺得呢”
心生訕訕然,端木暄知道,此刻在他面前,她就如刀俎上的魚肉。
連掙扎的權利都沒有
與其心中忐忑,她寧願將問題推回給他。
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他並未提起那日之事,而是輕輕一笑,夾了塊水晶蹄膀給她,道:“他將江山都讓給了本王,合着本王既是改封他爲齊王,便該給他塊地方,讓他安然度日”
“他退位,只是權宜之計”
並未張嘴去喫他遞來的水晶蹄膀,端木暄面色平靜的用玉箸接過,而後輕咬一口,細細咀嚼着。
“所以,本王並未打算給他封地,而是在京城賜他一座王府,以便他日後可以時常進宮探望母后”脣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軒轅煦放下公筷。
他何嘗不知,軒轅颺此時禪位,只是權宜之計
但,他既是禪位,若他再殺他,便會有損新帝威名
是以,他會留着他。
只是,不會再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罷了
聞言,端木暄瞭然的輕點了點頭。
看來,軒轅煦還沒有對軒轅颺動手的打算
聽到這個消息,迎霜的心,大概也會安定一些。
在端木暄腹誹之際,軒轅煦一直未語。
他的眸光,灼灼其華,彷彿想要透過她臉上的面具,看清她本來的面容。
心念於此,悠然起手,他幾欲撫上她的鬢角。
自思緒中回神,擡眸之間,對上他灼熱的雙眼,心知他的眼神意味着什麼,端木暄呼吸微微一窒
在軒轅煦眼中,從來,端木暄都是淡定從容的。
但此刻,她卻如驚弓之鳥一般。
害怕他接下來的動作。
霎那之間,時間彷彿戛然而止
一時間,兩人目光相接,各人心思難辨
那日在南陵時,她一再詆譭自己,更是言明自己臉上覆有面具,根本是在賭他會怒其欺騙於她,盡而將她逐離。
事後,她是真的被他傷了。
但是,在親眼看到他見到仇婉若的眼神時,此刻的端木暄,竟有些期待與他真容相見。
只是,當他看到她的臉時,又會出現何種神情
心下腹誹連連,端木暄不禁輕抿了下脣。
可讓她失望的。
輕輕一嘆後,軒轅煦眼神微暗的將手垂落,語重心長道:“終有一天,本王會讓你在我面前心甘情願摘下面具的。”
聞言,端木暄心下微涼,卻是淺笑輒止。
也跟着輕嘆出聲,她苦笑着看向軒轅煦:“王爺再見到我,一點都不氣麼”
若是以前的軒轅煦,這次再見她,肯定會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即便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不對她如何,也定不會如眼下這般溫情
是的
溫情
他的態度,有些反常。
反常到,縱然她聰慧過人,在此刻,卻有些猜不透他的心裏在想什麼。
“氣”
哂然一笑,軒轅煦迫人的雙眸微微泛起一絲漣漪:“本王纔剛剛得了天下,還想在皇位上再多坐幾年呢”
被他的話,堵得稍稍一窒,端木暄咂了咂嘴,將手裏的玉箸放下。
看着她的動作,軒轅煦親手盛了碗蔘湯,擡手遞到她的面前。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湯碗,端木暄輕輕的呼吸,拂動湯麪,蕩起一偏漣漪。
靜窒片刻,她端起湯碗,輕輕的喝下一口,而後擡眸看向他:“對於我肚子裏的孩子,王爺心裏難道一點懷疑都沒有麼”
此前,從榮昌的回話中,她便已然知曉。
對於姬無憂一直陪在她身側的事情,軒轅煦是知道的。
否則,榮昌也不會選擇用將她迷昏了,再帶出仇府
這種情況下,是個男人,都會對她和姬無憂之間的關係有所遐想,但他此刻,卻對她很好
“你,在母后面前,也會說謊話麼”
墨玉色的眸,在瞬間閃現一絲冷厲,但是片刻之後,冷厲之色盡斂,軒轅煦脣角一勾,笑的極爲自信。
過去,他和她的關
端木暄的心高氣傲,他感同身受
試問,一個曾費盡心機要保全完璧之身的女人,又豈會在失身於他之後就轉投他人懷抱呢
加之方纔她說起臨盆之日
掐指一算,這個孩子,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他的笑,輕鬆自然,蘊着滿滿的自信,像極了過去端木暄所認識的那個軒轅煦。
怔怔的,凝視於他,恍惚之間,端木暄眸中霧氣繚繞,彷彿回到了從前。
一時之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
軒轅煦在笑着,而端木暄,卻快要哭了。
“你哭什麼”
臉上的笑,漸漸僵在嘴角,軒轅煦的眉頭緊鎖着。
懷着他的孩子,她就覺得那麼委屈麼
聞言,端木暄面色一怔,收回思緒的同時,亦擡手抹去眼角淚意。
“我累了,先回王府歇着了。”不曾看他,她有些笨拙的起身,轉身便要離去。
“端木暄”
緩緩側首,睨着她平淡的側臉,軒轅煦冷道:“今後,莫要再想着要逃,本王絕不允許自己的子嗣流落在外,更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逃走”
腳步頓下,端木暄微抿了抿脣,有些無奈的轉身看他:“你覺得,我現在這副樣子,還能逃到哪裏去麼軒轅煦”
她,不喜歡他用警告的語氣跟她說話。
軒轅煦聞言,訕然一笑。
伸手,摟上她的腰肢,他輕輕一拉,將她帶回懷裏。
手下,柔軟感傳來,感覺端木暄比之以往豐腴不少,軒轅煦的眸底,渲染着一抹淺笑。
他的動作,十分輕柔。
但即便如此,端木暄還是出現短暫的失神。
回神擡眸,窺見他眸中笑意,端木暄黛眉微蹙,有些不悅的欲要把他推離。
眸色深深的凝着她眼中的不悅,軒轅煦冷哼一聲:“你只顧着迎霜,難道就不想關心一下翠竹麼”
聞言,端木暄渾身一顫,推拒着他的動作也跟着停頓下來。
她,已有大半年光景,不曾見過翠竹了。
滿意的看着她的反應,軒轅煦扶她起身,“外面雪大,今夜你留在翌庭宮就寢”
“不要”
頃刻間,腦海中浮現出以前軒轅颺和宮中妃嬪在龍榻上翻雲覆雨的情景,端木暄眉頭皺起,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拒絕了軒轅煦的提議。
聞聲,軒轅煦的眉頭也跟着大皺
擡眸,見他面色冷沉,不等他出聲,端木暄眉梢輕挑:“我嫌那張龍榻髒”
她此言一出,軒轅煦豈不會不知其意。
低沉的笑聲溢出口外,他轉身對榮昌道:“將恩澤殿裏的龍榻扔掉,與王妃換張新的。”
“奴才遵旨”
花廳外,榮昌應聲而去。
廳內,端木暄小嘴微翕。
他的所爲,又一次讓她大感意外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招手讓邊上的宮婢撤膳,軒轅煦一臉老神在在的緊鎖端木暄。
“我要讓翠竹過來伺候”嘴角抽了抽,端木暄能說的,也唯有此句了。
“你身邊不是有迎霜麼”沒有應下她的要求,軒轅煦道:“這陣子本王用翠竹也越發順手了。”
他這是明擺着,故意不讓她跟翠竹見面啊
大約猜到了他的心思,端木暄冷冷一哂,有些不屑的輕啓朱脣:“你拿翠竹要挾我”
“是不是要挾,見人見智,愛妃覺得呢”
倏然起身,軒轅煦轉身向外,朝着御書房所在的方向而去。
雙眸,一眨不眨的緊盯着他的背影,端木暄冷冷一笑:“明明就是威脅”
他,知道翠竹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麼。
是以,今日,根本就沒有讓她和翠竹相見的打算
思緒至此,輕撫腹部,感覺到胎兒蠕動,她輕嘆一聲,緩步離開花廳。
軒轅煦一聲令下,原本在恩澤殿橫陳許久的龍榻,被一衆內侍給擡了出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嶄新的,雕有龍紋圖案的明黃色錦榻。
榻前,同是明黃的紗帳輕輕垂落。
端木暄端坐榻上,面色無喜無憂
須臾,迎霜自殿外而入。
此刻的她,杏眼紅腫,一看便知剛剛痛哭過一場
眉心,輕輕一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