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負手站在窗前。
以他所站的角度推算,方纔在宮門處,端木暄和仇婉若相見的情景,他該是都看在眼裏的。
轉身,見端木暄帶着仇婉若進殿。
他神情雖有些疲憊,卻並無不悅之色
目光相接,與他四目相對,端木暄停下腳步,只直直看着他,卻不曾輻身行禮。
“嬪妾參見皇上”
在皇宮大內,於聖駕前不行禮,無疑是犯了宮規的。
雖端木暄不行禮,軒轅煦並未動怒,但之餘仇婉若,該遵的禮法,還是要遵守的
“免禮吧”
不曾去看仇婉若,軒轅煦冷冷出聲。
上前幾步,在端木暄身前站定,他輕聲問道:“可見過你兄長了”
“見過了”
端木暄只輕輕的應了一聲
眸光微深,軒轅煦問道:“他可給出答案了”
輕哂一笑,端木暄淡淡說道:“哥哥與我說了什麼,合着榮昌已然悉數告知皇上,此刻皇上何必又要明知故問呢”
聞言,軒轅煦眸色一寒
因今日種種,心中着實煩躁,他卻不忍對端木暄疾言厲色。
“七年前的那把火,毀了哥哥的臉,還險些要了他的命爲了活命,他用了至毒之物,他身上本就有毒,卻又爲了皇上大計,而服用了齊王給的九還丹,因兩毒相剋,他已毒發,自等不到皇上給出承諾的日後是以,他只能選擇儘早對長公主下手”
語氣頓了頓,端木暄的雙眸中,沒有任何情緒的道:“那把火,是長公主放的這一切,是長公主的因果報應”
此刻,縱然心中再如何憤恨,她都沒有指責軒轅煦的不是。
因爲她知道,她要她的哥哥活,則軒轅煦一定要對他有內疚之心
端木暄的話,說完之後,軒轅煦半晌兒不曾出聲。
他只是,直直的凝望着端木暄。
至此,殿內的氣氛,僵滯到了極點
見狀,仇婉若上前,再次恭身:“皇上,當年諸葛家族,救過皇上的命,卻落得一家人悽慘滅門的下場,哥哥如此行事,嬪妾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嬪妾懇請皇上,看在諸葛家獨留一脈的份兒上,留嬪妾兄長一條xing命”
對仇婉若的話,置若罔聞
軒轅煦目光平和,仍舊死死注視着端木暄。
輕輕一嘆,端木暄也跟着福下身來,“哥哥不殺長公主,臣妾遲早也會動手,若皇上一定要爲駙馬的死,討個說法,便直接治了臣妾的死罪,還請皇上饒臣妾兄長一命”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此事等到齊王之事解決了,朕自會議處起來吧”
顯然,軒轅煦在這個話題上,並不想再多言。
是以,只如是應了端木暄一聲,他便對仇婉若輕道:“朕累了,想歇息了,你且自己宮裏吧”
“嬪妾遵旨”
行禮,起身,仇婉若離開曌慶宮。
眸華微擡,軒轅煦深情款款的凝視着端木暄。
迎着他的視線,端木暄輕聲說道:“皇上既是累了,便早些歇了,臣妾帶着太子,在偏殿裏玩耍便是”
明顯可以感覺到她的刻意疏遠,軒轅煦在心底暗暗一嘆,面色疲憊的說道:“折騰了整整一日,合着你也該累了,早些用過晚膳,便也過來歇了吧”
“是”
端木暄點頭應聲
眉宇緊皺,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軒轅煦暗暗一嘆,擡步向着寢殿方向行去。
視線,一直膠着在他偉岸欣長的背影上。
直直他沒入寢殿大門,端木暄緊繃了一整天的心絃一鬆,本就單薄的身子,不禁輕晃了下。
“姐姐”
急忙伸手,迎霜將她扶住。
“我沒事”
輕輕搖頭,端木暄喃喃道:“安排好人,待皇城之危一解,便差其前往離國,將王太醫接來”
“好”
輕應一聲,迎霜滿臉擔憂之色。
眸華上移,端木暄輕輕擡手,摩挲着迎霜臉上的面具:“這面具,用不着了,做回你的葉迎霜吧”
是夜,月色薄涼
用過晚膳,哄睡了軒轅洛以後,端木暄一動不動的,在寢殿外站了許久。
“皇上一直在等着皇后娘娘呢”邊上,見她一直不曾踏進寢殿,榮昌不禁面色平和的恭身勸道:“皇后娘娘,若是累了,便早些時候就寢吧”
知自己話多,榮昌乾笑一聲,便求救似的看了眼迎霜。
迎霜見狀,忙出聲附和道:“今日姐姐確實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我想出去走走”
淡淡的,丟下這句話,端木暄轉身向外。
憶起今日在龍輦中與軒轅煦的對話,端木暄今真的不想,與他同榻而眠
“迎霜姑姑”
對榮昌搖了搖頭,迎霜示意他稍安勿躁,便擡步追了出去。
盛夏將過,後花園裏的花卉,好似預知到花期將過,正奮力綻放着。
擡手,扶着牡丹花枝輕嗅了下,端木暄只覺鼻息之間,香氣怡人
“姐姐,王爺到了”
說話間,在端木暄身後站定。
回眸,看着迎霜,端木暄眉心輕擰。
視線,越過迎霜,落在她身後一身白衣的姬無憂身上。
見她看向自己,姬無憂溫潤一笑
只他一笑間,端木暄的脣角,不禁微微一勾。
“這麼晚了怎地還不曾歇下”看着姬無憂行至自己身邊,端木暄擡步輕聲問道。
“自然是有事的”
啪的一聲
將手裏的玉骨折扇唰的一聲合上,姬無憂轉身看向自己身後:“出來吧”
見狀,端木暄眉頭一蹙
放眼望去,只見姬無憂的身後,又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忠”
待看清了來人,端木暄不禁雙眸微眯。
來人,是阿忠
只見他幾步上前,在端木暄面前跪下身來:“阿忠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側目,睨了姬無憂一眼,端木暄輕輕擡手,虛浮阿忠一把,問道:“你怎會在這裏”
“爺如初霞宮時,將小的留在了煙華殿,不久前聽小姐說,爺出事了,小的這邊尋了王爺,求他帶小的求見皇后娘娘”阿忠的語氣,十分低沉,待說完了話,只見他探手自懷裏取出一直印鑑,拱手呈給端木暄:“爺出事之前,便曾有過吩咐,若他入獄,則仇府一切事宜,皆都聽從皇后娘娘的旨意”
垂眸,緊盯着阿忠手裏的刻着仇御風印字的印鑑,端木暄眸色微暗
她伸手將印鑑握於手中,繼而深深的嘆息一聲,
這印鑑雖不大,卻重大千鈞
“阿忠”
輕輕的,喚着阿忠的名字,見他擡頭看向自己,端木暄苦澀一笑,再次將印鑑遞迴給他:“按照原定計劃,斷了齊王糧草”
聞言,姬無憂和迎霜皆是臉色一變
他們都以爲,端木暄拿到印鑑多少會有所猶豫
卻想不到,她竟是如此乾脆
“小的遵旨”
怔怔的,看着端木暄,阿忠再次接過印鑑。
將印鑑收好,他不由出聲問道:“關於爺的事”
端木暄輕道:“哥哥的事情,我自會再想辦法”
心下微定,阿忠點了點頭。
“小的先行告退”
輕點了點頭,端木暄擺了擺手。
目送阿忠離開,姬無憂懶懶喃道:“若你斷了齊王的糧草,則這一戰,阿煦必勝”
雖然,這個結果,他早已料到。
但真正當端木暄毫不猶豫,說出要斷齊王糧草的話時,他還是忍不住心中酸澀
看來,爲軒轅煦,她還真是,什麼都可以去做
“即便我不這麼做,他也一定會勝”涼涼的,諷刺一笑,端木暄下頷微揚。
其實,若是可以,她寧可選擇讓軒轅颺登上帝位
因爲她的哥哥,和齊王早前早有盟約,若是那樣的話,長公主和太后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但,問題的關鍵是,軒轅煦知道她手裏有這張牌
倘若她果真順着自己的想法行事,莫說到時她哥哥身上的毒能不能治,就算是能治,只怕軒轅煦也不會容他繼續活着
不知爲何,她心中就是如此篤定
篤定軒轅煦,會爲了天下,犧牲她們兄妹二人
念及此,端木暄的脣角,不禁綻放出一縷哂笑
夜深了,姬無憂並未久留。
但,在他走後,端木暄仍舊沒有回寢殿的意思。
只是,即便是閒庭信步,她也沒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