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青竹”喚了青梅和青竹,姬無憂十分堅決的接過端木暄手裏的藥瓶:“我將藥送進去即可,你此刻先回去好生歇着。”
不容端木暄質疑,他對青梅和青竹使了個眼色,後獨自一人進入天牢內部。
“娘娘”
輕喚一聲,青梅扶端木暄:“回吧”
“嗯”
頭暈的實在厲害,端木暄滿臉痛苦的扶了扶鬢角,由青梅和青竹攙扶着離開步出天牢。
慶功宴散了之後,軒轅煦留宿翌庭宮,並未到曌慶宮就寢。
端木暄回到曌慶宮時,已過了三更時辰。
搖籃裏,軒轅洛睡的更熟。
看着他純真的笑臉,端木暄幸福一笑,十分疲憊的伸手捶打着自己的肩膀部位。
見狀,青梅上前,動作輕緩的爲她捶背:“娘娘,奴婢準備了香湯,您趕緊沐浴就寢吧”
“嗯”
慵懶的應了一聲,端木暄擡步進入偏閣
偏閣裏,水霧氤氳,熱氣騰騰。
見端木暄進來,還在兌水的青竹,忙迎上前去,與青梅伺候端木暄輕解羅衫。
裙衫褪下,藕臂乍現,端木暄輕盈如水,掬起一捧熱水,敷在臉上,稍解疲憊之意。
邊上,青竹正欲將端木暄剛剛褪下的衣裙收起。
卻不想,一隻皺巴巴的紙團自衣袖中滾落。
眉頭一蹙,她彎身將之拾起。
“娘娘”
轉頭,看向端木暄,見端木暄正仰靠在浴池中,似是睡着一般,她權衡過後,終是揚了揚手裏的紙團:“這是什麼”
聞言,端木暄緩緩睜開眸子。
“什麼”
雪白的肌膚,因熱湯的蒸療,已呈現一片粉紅。
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汗水,端木暄微側着頭,將視線停落於青竹手上,她黛眉微蹙:“從哪裏來的”
以紙團閉了閉端木暄的衣裙,青竹回道:“娘娘的衣袖裏”
“可能是青梅今日交給本宮的那張吧”口中,雖是如此說着,端木暄思緒微轉,卻又凝眉沉思,思忖着紙團的另外來歷
腦海中靈光乍現,憶起離開自己離開翌庭宮時柳鶯的反常,她心下頓悟
“打開看看”伸手扯了浴巾,嘩啦一聲自水中立起。
依言將紙團打開,看過之後,青竹臉色大變
“娘娘”
手指輕顫着,將皺巴巴的紙條遞給端木暄,青竹的臉色都白了。
看着青梅竹的反應,端木暄心中頓生不妙之感
接過紙條,端木暄自嘲,這已是她今日第二次接到紙條了。
垂眸細看,卻在瞬間,她也跟着變了顏色。
“更衣”
聲音出口,卻夾帶着無法抑制的顫抖,端木暄眸光渙散,一時心焦不已
不敢有絲毫耽擱,青梅和青竹急忙伺候着她換上乾淨衣裳。
待玉帶扣好,青梅擡手取過巾帕,便要爲端木暄擦拭被水浸溼的長髮。
“不用了”
擡手之間,拂掉青梅手裏的巾帕,端木暄披散着青絲,頭也不回的衝出偏閣。
後半夜的夜風,微微透着幾許涼意。
自寢殿奔出,等不及轎輦,端木暄不顧一切的在夜色中狂奔。
紙條上說,她的兄長有難,讓她速去營救
若依着時間推算,這紙條已然在她身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可方纔,因爲迎霜的事情,她並未發現。
此刻,她能做的,除了自責,便是爲自己的兄長祈福
“哥哥,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不知不覺中,淚水模糊了雙眼,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只聞砰的一聲悶響,端木暄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
“娘娘”
緊緊跟在她身後的青梅和青竹見狀,皆是大驚,連忙上前欲要將她扶起。
膝蓋上,因與地面磕碰,而疼痛難忍。
端木暄知道,自己定是傷着了。
但
顧不得檢視自己的傷,她緊咬牙關,由青梅和青
竹兩人扶起,一瘸一拐的向着天牢方向快速行去。
“哥哥”
距離天牢的距離越來越近,端木暄的心便越是忐忑,有了這份忐忑,她眼底的淚,也更加洶涌,直到立身於天牢前,看着正面色戚然凝視自己的姬無憂,她只覺渾身發冷,好似瞬間墜落冰窟一般
急忙伸手,扶住端木暄搖搖欲墜的身子,姬無憂面色極爲凝重:“我所認識的你,是個極爲堅強的女子,如今你更要堅強”
聽了姬無憂的話,端木暄冷冷一笑。
這樣的堅強,她寧可不要
怔怔的,瞥了姬無憂一眼,端木暄揮開他的手,無比艱難的邁開步子,進入天牢之內。
天牢裏的溼濡陰暗,讓端木暄再次想要作嘔
但這次,她咬緊牙關,不容自己再吐,哪怕因用力過度,脣角處溢出了一抹腥甜,也不曾再嘔吐一分一毫。
“哥哥”
呼吸,沉重而急喘。
端木暄一瘸一拐的在黑暗中前行。
有數次,跟在身邊的青梅和青竹都欲伸手扶她,卻否被她掙開。
終於,在陰暗潮溼的甬道中行進了許久之後,她如願來到了仇御風所在的牢房
但是,在這裏,迎接她的,不再是那個視他如生命的親人,而是一個對她而言,殘酷的不能再殘酷的事實
端木暄做夢都沒想到,上次一見,竟成了她與兄長的永別
他說,他希望她能活的幸福
他說,他只要她幸福
腦海中,尚還回旋着仇御風說過的話,雙眸間,彷彿還能看到他看她時那溫煦寵溺的眸子,可是隻幾日而已,他卻再一次遭受了厄運
若說,上次死不見屍,所以他還活着。
那麼這一次呢
此刻,他正安然而又落寂的仰躺在天牢內的柴草之上,即便在昏暗之中,她卻仍能看清,他那早已被大火毀了的臉,隱隱泛着青灰之色
“哥哥”
怔怔的,站在天牢外,看着他嘴角處溢出的黑色血跡,端木暄的心,也彷彿在滴着血
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
她踉蹌着前後晃動了下,終是無力的跌坐在地。
“暄兒”
看着端木暄如此模樣,姬無憂的心,也跟着揪痛了下。
蹲下身來,與端木暄平視,他語速平和道:“我來的時候,仇大哥已然神智不清,雖然九還丹的解藥,方纔與之喂服了,卻終是無力迴天”
說着話,姬無憂伸出手來,用力地扶着端木暄的肩膀,他知道這個時候誰都幫不了端木暄,能幫她的只有她自己
“哥哥”
脣瓣,輕輕的哆嗦着,端木暄扶着牢房邊上的柵欄起身。
進入天牢之中,如破布娃娃一般,跪落在柴草之上,她的雙手,顫巍巍的舉起,輕撫過仇御風臉上猙獰的疤痕,終是落在了他緊閉的雙眸上。
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一連數次之後,她終是嘶喊出聲:“哥哥惜兒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睜開眼睛看看我”
晶瑩的淚珠,不停的自眼角簌簌滾落。
端木暄就像個失去所有的孩子一般,拉起仇御風的手,不住的輕晃着他尚有餘溫的身子此情此景,不僅她身後的青梅和青竹,淚流滿面,連姬無憂的眼底,也泛起淚光。
“哥哥的手好冰,是不是這天牢裏太冷了”
手裏緊拉着的那隻手,漸漸的,褪去了原本的溫度,早已忘記了今時是夏令,端木暄無措的將他的手捧在手心,不停的湊到嘴邊哈着熱氣。
垂首,任淚水滴落,她不停的揉搓着仇御風的手,想要籍此讓他的手有些溫度。
但,一切都是徒勞
無論她再如何努力,那隻手都不見一絲回溫。
“啊”
一手拉着仇御風手,另外一隻手則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端木暄悲慼的張開嘴,想要將心裏的痛楚宣泄出來,卻發現在心口處,堵着一塊很大很大的石頭,無論她如何用力,都不能將其衝開
哥哥,已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他本可有個似錦的前程,卻被她拖累,一生只能以殘面苟活
她對他,本就有着深深的愧疚,那份愧疚,她尚不及補償分毫
可此刻他卻這樣走了
這讓她的心,如何能不痛
此刻,她想要慟哭,卻再也哭不出一絲聲音,心中的悲痛無法釋放,壓的她都快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