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噹一聲,精緻的琉璃盞被摔的四分五裂
杏眼一瞪,端木暄怒罵出聲:“狗奴才,你是怎麼伺候的”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皇后娘娘恕罪”
小盛子何等機靈,擡手便朝着自己臉上甩了幾巴掌
“滾從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本宮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啪的一聲,端木暄的秀拳,狠狠的砸在桌上。
臉上,早已紅腫起來,小盛子對端木暄點了點頭,轉身便朝外走去。
“小盛子”
輕輕的,喚了他的名字,見他轉身看向自己,端木暄紅脣微彎:“本宮不會虧待你的家人”
聞言,小盛子微微頷首,轉身沒入門口處。
小盛子離開之後,姬無憂和端木暄,誰都不曾言語。
靜窒許久後,姬無憂終是輕輕一嘆:“即便小盛子對你不能說死心塌地,有家人在你手裏,他必會想盡一切辦法將東西置於太后杯中”
苦澀一笑,端木暄無奈一嘆:“無憂是想說我卑鄙麼”
姬無憂搖了搖頭,“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所認識的端木暄,從來都是如此的,若你一直如此,回到楚國之後,便也不會過的這般辛苦”
脣角處,勾起一抹冷笑,端木暄淡淡出聲:“感情之事,從來最是傷人,只要撇去那份心意,我便又會是你所認識的端木暄”
凝着端木暄嘴角的冷笑,姬無憂恍然出聲:“不再感情用事的端木暄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聞言,端木暄眸華微動。
與之四目相對,她涼涼一笑
輕輕的,溫和一笑,姬無憂的眸底,浮現一抹從未有過的苦澀與寂然
無論,她想要做什麼
這一次,他都會幫她做到
只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麼
他不確定
真的不確定
離開花廳後,姬無憂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俊逸的臉龐上,不見原本的瀟灑與隨xing,他緊皺眉頭,捨棄雨傘,任雨水打溼衣襟,緩緩漫步於細雨之中。
秋天的景色,總給人一種落敗之感。
尤其是雨中的秋色,讓人覺得越發頹然。
雙手揹負,立身雨中,緩緩閉上雙眸。
記憶回到那一年,在安陽城的長公主府外,端木暄一身狼狽,於雨中追襲着長公主的寶寶玲瓏車回想起雨水沖掉她滿臉污漬之時他心中的驚豔感覺,姬無憂的嘴角,漸漸勾起
那是他與她的初遇。
那時,他還不知她的身份。
更不知她身負家仇
若那時他知道她的身份,也許今日便不會讓自己陷的這麼深了
念及此,他不禁一聲嘆息
這一嘆中,有無奈,有失落,有着太多太多的情緒
“王爺”
聞聲,姬無憂微微轉身。
“奴才見過王爺”
細雨中,榮昌遠遠而來,在姬無憂身前恭身行禮。
低眸,凝視着榮昌,姬無憂輕問:“榮總管冒雨前來該不會與本王一樣,是來賞雨的吧”
“當然不是”
臉上堆滿笑意,榮昌恭身道:“奴才是奉皇上旨意,前來與王爺傳句話的。”
“阿煦”
微微蹙眉,姬無憂看着榮昌。
“正是皇上“
榮昌輕輕點頭。
“這當了皇帝,架子也就跟着大了”略一思忖,姬無憂輕道:“什麼話,說吧”
垂眸,榮昌臉上笑意斂去:“皇上說了,兩日後在初霞宮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請王爺務必保皇后娘娘周全”
聞言,姬無憂心下一凜
軒轅煦既是這麼說了,是否便表明對於兩日後的事情已然知情
皺了皺眉,他追問道:“阿煦現在人在哪裏”
有些話,他該是時候當面與問個明白了
“皇上眼下出宮,去了阮家”並未對姬無憂多做隱瞞,榮昌接着道:“皇上已然猜到王爺會想見他,不過皇上讓奴才轉告王爺,一切到宴會上便會揭曉,請王爺不必急於這一時”
“你的意思是,即便本王要見他,他也會避而不見”
“皇上是這個意思”
雙眸微眯,姬無憂凝着榮昌:“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奴才”
榮昌苦笑了下,輕道:“不敢揣測聖意”
兩日,轉瞬即過。
宴會當日,端木暄早早便起身洗漱更衣。
一襲絳紫色鳳袍,大氣合宜,配以九天鳳冠,彰顯皇后尊貴
今日,端木暄的妝容,仍舊是極濃的。
她本就傾城的容顏,經過精心描繪,更加明豔動人。
擡眸,看着菱花銅鏡中,青竹正低頭藏着什麼,端木暄扶了扶髮髻,眉梢輕擡:“藏的什麼”
“娘娘”
青竹動作一僵
將手放下,端木暄轉身看着青竹:“本宮都看見了,你還是拿出來吧”
“是”
迎着端木暄的視線,青竹垂眸,伸出手來。
在她的手上,兩根白髮赫然其上。
靜靜的,凝睇着青竹書上的白髮,端木暄心下微恙。
“奴婢這就扔了去”擡眼,觀察着端木暄的神情,青竹抿了抿脣,轉身便要離開寢殿。
但她纔剛走出兩步,卻見門口處不知何時,多出一抹明黃之色
心下一驚,她倒抽口氣,連忙福下身來:“奴婢參見皇上”
“嗯”
輕應一聲,軒轅煦擡步上前。
眸華微擡,對上軒轅煦溫煦的眸光,端木暄心下一緊,自梳妝檯前緩緩起身。
在青竹身邊停下腳步,他微微伸手。
青竹猶豫了下,到底將手裏的白髮恭謹的遞到軒轅煦的手裏。
垂眸,睨着手心的白髮,軒轅煦眸色微暗。
輕輕的,端木暄擡步上前:“只不過是臣妾頭上的兩根白髮而已,皇上也要看看麼”
看着手心的白髮,軒轅煦心裏頗爲不是滋味
“惜兒纔剛剛雙十出頭,卻已是韶華白首”聲音低沉婉約,他眸華擡起,與端木暄的視線,膠着糾纏:“是我沒好好對你”
“皇上是大丈夫,不該拘泥於小節,既是青絲不復,又何必守着這兩根白髮黯然神傷呢”微微一笑,端木暄柔荑輕擡,纖長的手指,自他掌心劃過,將白髮勾起,後緩步牀前,徐徐垂落:“白髮生銀絲,便再不能成黑,或許皇上一直都覺得沒有好好對臣妾,但如今方纔說出,不覺得有些晚了麼”
晚嗎
或許吧
看着立身窗前的美麗女子,軒轅煦只覺這已是天下最美的景色。
但她的臉上,該是笑着的,而非如現在一般,總是冷若冰霜
思及此,軒轅煦俊美的臉上,浮上一抹笑意,緩步上前,他微笑着,輕輕擡手,撫上她精緻的容顏。
看着他盡在咫尺的手,端木暄的臉,微微側了下。
見他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直直望入他幽深的雙眸之中,不再躲閃他的碰觸。
手下的觸感,細膩柔軟。
近乎貪婪的凝視着她嬌美的容顏,軒轅煦的心中,波濤洶涌
“皇上”
立身寢殿門口,榮昌輕聲道:“劉姑姑到了,請娘娘到初霞宮赴宴”
“好”
不曾回頭,視線仍舊停留在端木暄的臉上,軒轅煦只說出一個字。
凝眉,端木暄笑問軒轅煦:“皇上打算一直這麼看着臣妾麼”
“去初霞宮吧”
淡淡一笑,軒轅煦輕聲難道。
他沒有問端木暄到了初霞宮後會否接受太后的求和,因爲他知道,即便問了,她給她的答案,也會是否定的,心下深深一嘆,他改爲牽起她的手,旋步向外走去。
他的手,溫溫的,熱熱的,蘊着些許汗意。
看着被他緊緊拉着的手,端木暄心下涌上幾許黯然
下一站,初霞宮
今日,太后會死,他必不會與她善罷甘休
她想,過了今日,她與他,便該是陌路了吧
心下,苦種深種,端木暄的嘴角,卻微微翹起
自七年前進宮,端木暄有五年的時光是在初霞宮度過的。
在這個地方,有她對軒轅煦五年的等待。
那個時候,她尚以爲,她與他之間,是良緣
卻不曾想,幾經更迭,她心中所謂的良緣,卻成了一生中都抹不去的夢魘
今日,初霞宮所擺的宴席,規格極高。
爲昭顯與端木暄請和的誠意,宮中諸妃,也都在受邀之列。
長公主雖已回宮兩日,但經太后阻攔,她卻並未依着軒轅煦此前的旨意,回宮之後立即被押入暴室,而是要等着今日宴席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