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外的喊聲突兀的傳了進來,蘇芸暖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拎着袋子出門。
“芸暖姑娘。”段老六趕緊跟上來。
昨晚他們看到的場景是讓人心悸的,趙長林把那些人都殺了,就扔在了大院裏,那裏好幾口大鍋,到處都是白骨,像修羅場。
段老六擔心蘇芸暖。
蘇芸暖停下腳步輕聲:“段叔,我給的是真藥,外面來的是趙長林的媳婦兒。”
“你還給嗎?”段老六問。
蘇芸暖點頭:“使虎驅狼,務必要安撫,他活下來也不怕,一個人還敢和我們這麼多人鬧騰才奇怪了呢。”
“芸娘,我來取藥!長林說你答應的!”金氏在外面扯着脖子喊。
蘇芸暖往外面看了眼:“開春了,咱們大院裏的地不夠,咱們得種地存糧食。”
段老六沒想到蘇芸暖盤算着外面的地,沉聲:“你別出去,在牆頭上把藥扔出去。”
“嗯。”蘇芸暖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來到牆跟前,段老六端來了高腳桌子。
金氏正在大門口喊得起勁兒。
蘇芸暖先看了看金氏,見金氏喊了幾聲就蹲下來喘粗氣的架勢,一點兒也不意外,趙長林病了,金氏也跑不掉。
當金氏又想要喊的時候,蘇芸暖出聲道:“金氏,藥給你!”
金氏擡頭看到蘇芸暖站在高牆裏面,露出小半個身子,手裏捏着個紙包,立刻說:“長林說兩天的藥一起拿回去。”
蘇芸暖把捆好的紙包扔過去:“就是兩天的藥,兩清了。”
金氏接住了紙包打開數了數,小心翼翼的包好了藥,擡頭看蘇芸暖:“芸娘,你現在稱心如意了吧?”
“吃了我的藥,你回去問問趙長林讓不讓你這麼和我說話!滾!”蘇芸暖不耐煩看金氏那胖成豬頭一樣的臉。
都能餓死人的時候,金氏這一身膘!那些個人就是欺軟怕硬,不然這麼肥的金氏活不下來。
金氏掂了掂手裏的藥笑了,轉身大步流星的回家。
到家拿出來三粒丟到嘴裏咯嘣咯嘣嚼碎了,一點點兒嚥下去,很苦的藥喫到嘴裏都覺得舒坦。
看着空蕩蕩的家,金氏並不難過,兒子可以再生,趙長林是絕對不會再對自己拳腳相加了,原本以爲這輩子完了,沒想到老天爺對自己還不薄啊。
沒人喝罵,金氏躺在牀上舒服的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香,醒來喫第二遍藥,還是像喫糖豆子似的,細嚼慢嚥。
把地窖裏的喫喝倒騰出來,做了粘稠的米粥,喝了三大碗的金氏喫不下了,昨天去的人不少,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難道是蘇芸暖給那些人藥了?
很多人都病了。
金氏仔細回想,好像是打從吃了潘玉芬之後開始的。
可就算是吃了蘇芸暖的藥,那也只是治病啊,沒搶來糧食也沒搶來肉,想到肉金氏就乾嘔了好幾聲。
想到這裏出門到處踅摸,確定啥也沒有後,金氏打開門就出去了,一路腳下生風的往破祠堂去了。
當她打開大門的時候,嚇得倒退了好幾步,快速的關上門一溜小跑的回家。
死了!都死了!
趙長林殺的?還是潘家人殺的?金氏整個人都懵了。
在屋子裏困獸一般轉圈兒,感覺腦袋都要炸開了,她蜷縮在牀上,一動都不敢動,掐了自己一把才冷靜下來,幸虧自己先下手的,要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
金氏忍耐着把三天的藥喫完,整個人瘦了一圈,身體輕快了許多。
她知道愚谷村的人死了很多,可能死光了,但有一家人不會死,把趙長林放在炕上,領口紮緊後看不到勒死的痕跡,想了想又把領口敞開了,出門一溜煙兒般的往潘家老宅去。
到了老宅外找了個矮牆頭蹲下,聽到院子裏有動靜冷笑出聲,果然趙長林沒捨得殺他妹子一家,現在正好。
“我的天老爺啊,長華啊,長華快來救命啊。”金氏撲到門口,哭喊着拍大門。
院子裏,正在曬着太陽發呆的趙氏聽到這動靜,一激靈就起來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大門口,費勁的把門閂擡下來,一拉開大門就看到大嫂金氏披頭散髮的在大門口哭嚎,一把扯住了金氏的胳膊:“咋了?是不是大寶出事兒了?”
問到自己的兒子,金氏一下愣住了,她這些天根本就沒想起來自己兒子,想到兒子死了,哭聲都大了幾分。
趙氏一把捂住了金氏的嘴,罵道:“閉上你的臭嘴!嚎嚎嚎!是怕別人不知道你家有肉喫?”
“唔……唔唔。”金氏扯開趙氏的手:“你大哥、你大哥上吊了,大寶也沒了,快,快想想辦法。”
聽到這話,趙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辦法?哪裏有辦法?玉芬投井都沒能留一個全屍!
金氏抹了一把臉:“是芸娘害死了他!芸娘說她有藥,能治病的藥,你大哥吃了三天也不見好,就上吊了。”
趙氏臉色蒼白的看着金氏:“你是說我大哥也病了?”
“啊?”金氏愣愣的看着趙氏,啥叫也病了?
聽到了動靜的潘二林顫巍巍的出來了,那哆哆嗦嗦的樣子金氏太熟悉了,這是病了!趙長林是這個病,自己也是,潘二林也沒跑了,嘴脣顫抖的說:“是,是瘟人了嗎?”
“先進屋再說。”趙氏拽着金氏進了大門。
金氏不敢進屋,就坐在外面哭天抹淚的說是芸娘害死了趙長林。
潘二林看着金氏:“那你不去報官?”
“對,嫂子你去報官,就說、就說芸娘要毒死全村的人!”趙氏咬牙切齒的說:“他們那些人都活蹦亂跳的,咱們是都要死了,就算是死也得拉着他們做墊背的!”
金氏抹了一把眼淚:“我自己不敢去啊。”
趙氏回頭看潘二林,潘二林啐了一口:“那誰管?你不敢去,我們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