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暖知道外面的情形是越來越嚴重了。

    果然。

    喬東啓接過去話頭:“非但愚谷村這邊,永固縣也是一村一莊的生病,只怕接下來的日子比冬日裏還難熬。”

    “愚谷村嚴重是天譴,他們連順着河飄來的屍首都不放過。”潘玉虎攥緊了拳頭,真要敢硬闖就打死。

    段老六看了眼潘玉虎,這小子是真有一股子狠勁兒,等恢復好一定要收個徒弟,追蹤術就有傳承了。

    清了清嗓子,段老六說:“芸暖姑娘是早就知道會這樣了吧?”

    “這病應該去年秋天就有過,至於現在病人這麼多,原因也簡單的很,除了最開始得病的人,餘下的病人可能都喫過人肉。”蘇芸暖淡淡的說。

    段老六哪裏看不出來蘇芸暖一直都在左顧右盼,當時還在心裏琢磨過,到底是鄉野之地的女子,見識免不得短了,可如今他聽說了病因後,也是心情沉重,問了句:“接下來咱們做啥?”

    “我盡力配合百草堂的薛郎中,這世道不好,人心崩壞,要是被人盯上咱們也不好過。”蘇芸暖擡眸打量着在場的所有人:“我治病但治不了心。”

    衆人都點頭,遠的不說,愚谷村的人是真太殘忍了,一個個都不想着好好活下去,反倒是處處往人身上打主意,惡鬼下界也就這樣唄!

    蘇芸暖起身:“但,愚谷村的一些人是盯上咱們了,一會兒我帶着喬姑姑幾個人去送藥和喫喝,你們在家裏守着,他們不是盯着咱們嗎?我就讓他們看到咱們非但能治病,還能喫飽肚子,有些人想作死,不推一把,這麼拉扯着,咱們耗不起。”

    這下,別說段老六了,就是喬家父子幾個都對蘇芸暖刮目相看,也不能說這人心狠,只能說爲了自保,上謀伐心,沒想到她竟還會這等手段。

    喬大雲帶頭,潘玉雙和孫蓉幾個人跟在後面,揹着藥簍子出門。

    在蘇芸暖的帶領下大搖大擺從村子裏走過,草藥的味道沒什麼吸引力,菜糰子就立大功了,許多人眼睛瞪圓的盯着這些人,恨不得撲上來搶,到底是被喬大雲幾個人手裏明晃晃的柴刀鎮住的。

    潘玉雙有點兒緊張,更有些興奮,自己這段日子勤學苦練,不說多厲害,這一身力氣是越來越大了,她恨透了這些人,他們搶過爹孃的屍首要喫,也搶過嫂嫂要喫,該死!

    出了愚谷村,蘇芸暖是讓大家繞回到小路,避開大路上可能遇到的人,把危險降到最低,畢竟她的目標只是愚谷村的人。

    前腳這些人離開村子,後腳十幾個村民就去了趙長林家裏。

    此時的趙長林都瘦成了一把骨頭,蒼白到沒有一點點的臉色,裹着棉被坐在熱炕上都打哆嗦,看到進來這麼多人,咬着後槽牙,強撐着問:“你們來幹什麼?”

    冷大良咬牙切齒的說:“那潘家真是要恨死我了!他家有肉喫,今天還往外送糧食,我聞到了菜糰子的味兒了,裏面肯定有肉。”

    “對!村\/長,咱們連冬天都熬過來了,不能在這個時候餓死吧,咱們去搶!”孫老九眼神兇狠的眯起來:“咱們人多,不行就半夜把他們的牆拆了!”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想辦法,趙長林眉頭緊鎖,這些人上次被打得不輕,如今又要去搶,能有什麼好果子喫?

    不過自己活不長了,一家子只剩下金氏還能動彈,真要是死了的話,眼前這些人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想到這裏,身上就起了一層冷汗,鎮定的掃了一圈:“你們能找來多少人?”

    冷大良啐了一口:“我們挨個問,不去的就直接宰了大家先喫飽了再說!”

    趙長林眼神如刀的看了冷大良一眼,低了頭,心裏暗想:自己要是不答應的話,會是第一個被宰了的人,呵,愚谷村的人真是一個都不少,死的都進了活人的肚子。

    不對!有例外!潘玉虎家裏的人,很邪門!還有李柱子那些人也都活着,趙長林突然就懷疑到底喫人對不對了。

    這些人都瘋了。

    趙長林很清楚,可自己現在不死不活的樣子,也快被逼瘋了!

    他家裏還有糧食,這是他熬到現在的仰仗,可有糧食的他每天都覺得自己快死了,不敢睡覺,怕一覺睡死了,活着的時候他是村\/長,死了就是他們的碗裏肉和湯!

    “行,就按照你們說的辦。”趙長林把心一橫,不就是死嗎?

    這些人都團到一起也打不過大院裏的人,那些人一個個都龍精虎猛的厲害,自己只要瞅準時機,這些個瘋子都死了纔好!都死吧!

    想到這些,趙長林露出了獰笑。

    “啥時候動手?”孫老九問。

    死都這麼着急,趙長林咬牙切齒的說:“今晚!”

    幾個人並不知道趙長林要借刀殺人,一個個鉚足了勁兒出去找人手了。

    趙長林靠在牆上喘粗氣,金氏在旁邊竟也興奮的眼睛冒光:“我就說早點兒動手!那一家子早就該死絕了!今晚我也去!”

    “兒子怎麼樣了?”趙長林問金氏。

    金氏正興奮着,聽到這話下地就往西屋去。

    趙長林裹緊了棉被,閉上眼睛就睡着了,不想睡可是挺不住了。

    “我的兒子啊。”金氏哭嚎着撲倒在炕上,拼命的搖晃着躺在炕上的兒子,那孩子雙眼緊閉,早就沒了氣息。

    趙長林被這哭嚎聲驚動了,一咬牙下地,過去照着金氏的後背就是一腳:“閉嘴!你想讓他們吃了兒子?!”

    金氏像是被捏住了喉嚨的雞一般,一頭栽在旁邊昏死過去了。

    趙長林過去試了試兒子的鼻息,跪坐在地上,嘴脣顫了好半天,才唸叨着:“報應,報應,這都是報應!”

    哆哆嗦嗦的去外面找了繩子回來,結結實實的把金氏捆起來,看了眼兒子又回頭看看外面亮着的天,咬了咬牙把家裏的被子抱過來,厚厚的給兒子蓋上,回去旁邊的屋子裏打開櫃子,找出來一身自己最好料子的長袍穿在身上。

    曾經,他還讀過幾天書哩,要不是腿瘸了,保不齊還能考個秀才回來,可他的腿瘸了,瘸了腿的人連童生都不能考。

    摸着自己的領口,抖着手把釦子繫好。

    愚谷村的人都不乾淨,前幾天他就跟着一大羣人把玉芬吃了,很難喫,但他喫的第一口,不喫人咋活下來?餓死的人還少嗎?

    頓住了動作,趙長林喪氣的癱坐在地上,李柱子那些人沒喫人,活得好好的,潘玉虎一家子和李老婆子也都活得好好的,他們都沒餓死!

    他比誰都清楚潘玉虎一家子沒死是因爲有能人,能人就是芸娘,但芸娘是眼皮子底下看着長大的丫頭,爛泥扶不上牆的喪門星,怎麼有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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