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九十八)晨省
    今日初一,正是該晨省的時候。

    宣德宮裏,宋彌爾支着頭坐在寶座上,睡眼朦朧,手邊一盞濃茶,卻仍然沒解了宋彌爾的睡意。

    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宋彌爾睜開眼,香風迎面撲來,兩儀殿瞬間便像是花園,不過,各種各樣的香氛交織混合在一起,這滋味也不怎麼好受。

    “娘娘大安!”

    先來的以段昭儀領頭,正是正四品到正六品的妃嬪們。段昭儀一向是個沒什麼表情的人,行禮也一板一眼規規矩矩,跟在她後頭的妃嬪們,也不好意思作妖,恭恭敬敬行了禮,待宋彌爾揮了手,便起身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夾在中間的孫淑儀已經沒有了往昔那種神采飛揚的樣子,整個人瘦了一圈,越發襯得眼睛更大,大膽熱情竟含了些楚楚可憐的味道在裏邊。行禮的時候她頭埋得比之前更低了,生怕皇后發現了她似的,大氣都不敢出。今日她穿得也是樸素,只一件素面雲紋的對襟衫子,下面一條月白色百褶裙,垂了個淺櫻色的宮絛,湮沒在衣着鮮豔明麗的衆妃嬪裏,半點都不出彩。

    這種不出彩,不知真是因爲罰了月俸,又被皇后娘娘下了臉面,宮人們拜高踩低又不得不低聲下氣四處打點,因此才這樣萎靡,還是故意要在皇后娘娘面前營造這樣落魄可憐的印象,一時之間倒是不好說。

    宋彌爾看着孫淑儀落座,旁邊的月淑儀挨着她拉了拉她的袖子,孫淑儀卻身子一頓,往旁邊側了側,才半低下頭聽月淑儀說話,舉止卻不似之前那般親密。

    說起來,這孫淑儀能都得寵,少不得月淑儀的出力。不過孫淑儀這樣一避,周圍不少的妃嬪都看在了眼裏,可月淑儀虞汐卻是半點不在意,仍然微微笑着,對孫萱說着什麼。

    宋彌爾紅脣一勾,轉過頭去,第二批宮妃也到了。

    雖然說,宮裏邊並沒有什麼高低位先來後到的規矩,只不過,低位的妃嬪們不敢讓高位的妃嬪等,通常都得早早地來了,宣德宮的大門還沒有打開便在外頭候着。而高位的妃嬪卻不願來得太早,一是到了沒什麼話說,大眼瞪小眼,豈不尷尬?二是無論是梳妝打扮還是用早膳,流程排場都要比低位的大,花的時間也就更多,三是確是沒哪個高位的妃嬪願意來早了等那些低位的,降低了自己的檔次。

    所以久而久之,便有了這哪些先來,哪些宮妃們後到的“默契”。

    正四品以上的妃嬪們不多,這一回來的,是貴嬪貴姬貴華們,庶二品的薛妃薛之儀也跟着來了。薛之儀是薛太醫的孫女兒,大家都說,給了薛之儀一個妃位,不過是皇上看在薛太醫勞苦功高,辛苦侍奉了皇家這麼多年的份上。因着薛之儀入宮快一年了,沈湛只詔幸過薛之儀一次,也就偶然白天去她那裏坐坐。不過大家也都不敢怠慢,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太醫,薛之儀的爺爺可是院首,所以,即使薛之儀不受寵,過得也倒不差。

    薛之儀的性格靦腆膽小,沈湛不寵幸她,她也沒什麼別的情緒,平日裏也都躲在自己的宮裏,沒什麼大事基本上不出門,只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宋彌爾偶然曾聽宮人們議論,說薛妃就跟個隱形人似的,太沒有存在感了,只守着自己的院落,也是個傻的。可宋彌爾如今倒是漸漸覺得,能在這宮裏面,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纔是難能可貴。隱隱約約的,宋彌爾還有些羨慕她,能夠不爭不搶,躲着避着,安靜地過完這一輩子。

    不過薛之儀的膽子也確實很小,連跟着低位的宮妃們進來,也是默默地走在一邊,既不領頭,也不讓其他人將她簇擁。每一次晨昏定省她都是這個樣子,其他人也早就習慣了,也就並不強求她能走在大家的前頭。

    柔貴姬的胎還不穩,本來應該是該在驚鴻殿好好休息,帝后也都免了她的請安,不過陛下連着在自己這裏歇了好幾天,宮裏邊妃嬪之間又隱約傳出皇后失寵的消息,文青問那思前想後,都覺得自己咬着牙也該來走一趟,也就巍巍顫顫地來了。

    她本身就瘦,未滿三月又不顯懷,穿了身寬鬆的交領宮裝,完全看不出來有了身孕。不過宋彌爾這兩個多月將她照顧得極好,往日時常蒼白的面色,如今也很是紅潤,雖然仍舊弱不禁風的樣子,卻也有了許多精神。

    沒等大家將柔貴姬打量完,殿外又傳來一陣嬌笑聲。

    衆人一凜,立馬端了身子坐好,半分不敢擡頭往外打探,這個聲音,分明是柳貴妃

    來了。

    雖說近段時日,皇后的威名逐漸顯現,逐漸展現了她不輸於她的幾個姐姐的宋家嫡女風範,甚至在上一次的內務府、尚宮局的清洗之後,有蓋過柳貴妃威名的勢頭。但是,柳貴妃至進宮以來的張揚跋扈仍然深入人心,陛下對她也未失了寵愛,因此,柳貴妃一來,大殿上便都安靜了不少。

    有人還在估摸着,按着柳貴妃的性子,今日恐怕也少不了對皇后娘娘的挑釁。

    對於這個,大家倒還是樂見其成。宮裏邊的大佬若都統一戰線,也就永遠沒有她們這些小魚小蝦的出頭之日了。

    “幾日不見,皇后娘娘出落得越發得好了。”柳貴妃踏進門擡頭看到宋彌爾怔了怔,一副十分看見小兒女初長成的老有感懷的語氣說道。

    “嘖嘖,也難怪你這般感慨了,你也是該感慨感慨的。”

    上頭坐着的皇后娘娘還沒說話,柳貴妃後頭又大步踏進來一人,顯然是聽到了柳疏星的話,毫不遲疑地反擊回去。

    來人當然是淑妃袁晚遊。賢妃也默默地跟在身旁。

    柳疏星聽到袁晚遊的話臉上怒色閃過,隨即又笑了笑,高昂着下巴:“怎麼着,這就又護上了?不過這倒也是,就你這樣子,若不是咱們皇后娘娘提攜,恐怕陛下連殿門朝那邊開都不一定記得呢~不過現在嘛,可就難說了,聽說咱們宣德宮最近,小廚房採購的菜,都少了一半還多呢,淑妃娘娘,皇后娘娘這兒,您怕是指望不上了。”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爲什麼這宮裏邊的人,大部分都不敢去招惹柳貴妃,除了她本就有仗勢欺人的本錢以外,她那張不怕得罪人,將話說得有多難聽就說難聽的嘴也是大家避之不及的。大家說話都是笑裏藏刀,偏偏她要將話挑明瞭說,直通通地就往別人身上戳。可直來直去的說話,卻不是那直來直去的性格,只不過她就樂意下了別人臉面。

    瞧瞧現在,陛下不過是幾天沒有踏足宣德宮,貴妃娘娘便直接肆無忌憚地拿皇后娘娘開涮了。

    江月息默默地在底下翻了個白眼,忍不住便要站起來爲皇后娘娘與袁淑妃說話,秦舒涯在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子。江月息猛地轉頭,滿眼不解,秦舒涯微微眨了眨眼睛,示意江月息繼續聽下去。

    只見被點名的袁晚遊袁淑妃不怒反笑,施施然朝座上的宋彌爾行了一禮,面帶譏諷地朝柳疏星一勾脣,“那也好過跟着你,半分好處都撈不到,沒用的時候還要被推出去擋禍頂包。哎呀,真是可惜那羅貴姬,嘖嘖,一心爲主,卻落得如此下場······”

    袁淑妃這句話一出,下頭好幾個妃嬪臉色就變了,有兩三個坐在後頭的低位妃嬪還發出了驚呼。

    “胡說八道!”柳疏星柳眉倒豎,竟沒想到,袁晚遊會在這個時候提到羅茜的事!她是否是知道了些什麼?若她知道是否就代表宋彌爾知道了?可若是宋彌爾知道,爲何沒甚動作?她就不想找出冤枉她、殺害她宮人的幕後黑手?千萬思緒從心間閃過,柳疏星定了定神,“本宮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羅茜謀害宮妃在先,殺人滅後在後,那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我柳疏星一向別人敬我一尺,我便敬她一丈。忠心本宮的,本宮決不會虧待了她去。倘若是存有二心的,也在本宮這裏討不了好!”

    下頭又有些妃嬪坐直了腰。

    袁晚遊冷笑一聲,待要還口,一旁靜待一邊的賢妃語氣溫婉地開口了:“好了,都在這宮裏住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萬事和爲貴,各人都少說兩句吧。”

    “她能與誰和爲貴?”袁晚遊嗤笑一聲,卻還是依了賢妃的勸阻,拂袖坐了。

    賢妃又轉頭去看柳疏星,笑意溫婉卻態度堅定,頗有些柳疏星不依言行事她就不罷休的意味。

    “真是怕了你!”柳疏星瞪了袁晚遊一眼,卻也按捺住了脾氣,“難得見你勸架,便給你一次面子!”說罷,走到最前方的位置,冷着臉坐着不再說話。

    賢妃樓橫波這才施施然朝座上的宋彌爾行了全禮,方纔起身坐在了袁晚遊的右手邊,接了侍女奉上的茶水,笑道,“妾身不才,但求咱們這宮裏,處處都能一團和氣,有道是‘無害於天下,終生不遇害;常念於一切,孰能以爲怨?’咱們在這宮裏,和和美美的,豈不樂哉?萬不可因小事而爭鬧,傷了彼此的情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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