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話音未落,殿內議論四起。
就連柳疏星面上也有驚訝、害怕、猜疑的情緒流露,似乎也不知道這一件事。
而爲了維持自己貴妃的儀態,她將這種驚訝害怕掩藏得很好,若不是沈湛一直注意着她,還真不能發現。
這下子沈湛更不確定了。
誰聽到“巫蠱”二字不會害怕呢。
巫蠱一事,既是巫也有蠱。
若是分開來看,巫既是巫術,蠱則是苗疆橫行的蠱毒。
不過巫蠱之術常常是彼此相互交融不可分割的。包括了詛咒、厭勝和毒蠱等等。
梅玉容那處發現的巫蠱,單從人偶娃娃來看,便是厭勝之術。
即便是厭勝,有生辰八字和極惡的手段在上面,也是詛咒。
生辰八字、毛髮指甲、飼養的蠱蟲,都可以作爲詛咒、下降頭的媒介,也可以是人偶厭勝的核心。
從有了國家這一概念至今,巫蠱厭勝之術便就存在了。最嚴重的時候,巫蠱之術橫行濫用,時常流傳着因爲巫蠱之術無端暴斃的例子,幾乎所有的朝代都將嚴禁巫蠱之術寫入了律法,大曆自然也不例外。
不僅僅是因爲律法,它的神祕莫測,殺人無形和防不勝防都令巫蠱之術成了聞之色變的東西。
尤其是在這後宮,巫蠱之術屢見不鮮屢禁不止,每每發現,一般都是一次後宮的大清洗。
因此,衆人才會如此驚恐。
沈湛環視一週,又緩緩道,“巫蠱爲梅玉容所爲,不過梅玉容卻不是死於巫蠱。不過是因爲她害怕被人發現巫蠱,自盡而亡。”
衆人又是一驚。
“陛下,那溫容華一事,是否也真與梅玉容有關?”
蘭貴姬不解問道。
“正是如此,”宋彌爾與沈湛對視一眼,瞬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繼而接口,“本宮與陛下在梅玉容宮中發現了溫容華的巫蠱,上面有溫容華的生辰八字。不過,溫容華是被梅玉容下毒而死。想用巫蠱一術來害人,本就可笑。不過害的是人心罷了。”
關於巫蠱一說,也很是微妙。
一方面,要告訴大家巫蠱之術不可信,可另一方面,又要叫大家知道宮中嚴禁巫蠱。
既然不可信,又緣何要害怕呢?
既然要害怕,爲何又不能相信呢?
“這麼說來,則是溫容華死於梅玉容毒手,梅玉容被發現之後,自盡身亡,陛下與娘娘卻又在她的宮中發現了巫蠱?”蘭貴姬道,“梅玉容緣何未將巫蠱銷燬呢?”
蘭貴姬這一問,卻是問在了關鍵點上,宋彌爾同沈湛交換了一個眼神,繼而開口道,“昨日本宮與陛下去往梅玉容宮中,門口皆有侍衛看守,梅玉容本無法將巫蠱銷燬,若是待到審問不出結果而被搜宮的話,巫蠱自然會被發現,到那時,梅玉容受到的責罰,恐怕不會比自己先行了斷來得痛快。”
“陛下,臣妾也有一問。”
袁晚遊不着痕跡輕笑着瞥了蘭貴姬一眼,挽了挽鬢邊碎髮,“梅玉容昨日被關押之前,口口聲聲說柳貴妃曾召見過她,卻不知此事是否與貴妃娘娘有關?”
“當真是好笑!”柳疏星咬牙切齒,“梅玉容提本宮一句便是與本宮有關了嗎?莫說本宮未曾召見她,便是召見過她,又能證明什麼?!”
柳疏星突然又莞爾一笑,眼波流轉,“更何況,那日本宮與柔貴姬在一處,哪裏有時間去召見梅玉容呢?”
“那你昨日爲何不說!”袁晚遊急問。
“本宮爲何要告訴你?”柳疏星微笑。
宋彌爾皺眉,“柔貴姬,可是如此?”
衆人又都將目光聚到了柔貴姬一處。
自從上一回落胎之後,柔貴姬也是沉寂了許久。衆人也都以爲她要與皇后娘娘一派分道揚鑣了,卻沒想到她仍舊與皇后娘娘走得很近。
不過或許也正是如此,柔貴姬沉寂了一段時日,又重新得到了帝寵。便是如今南巡之後,陛下也時不時地去柔貴姬那裏留一留。
但是,畢竟是生死之仇,雖說江月息不是有意,可柔貴姬卻還是與江月息疏遠了一些。
不過,話說回來,柔貴姬本就與江月息袁晚遊幾人相處尋常,只不過頗受皇后娘娘照顧罷了。畢竟她那個身子,若是沒有皇后娘娘的金口玉言,就是貴姬的位分,是拿不到什麼好藥的。
卻說衆人注視着柔貴姬,許是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她變得有些沉默,身子似乎更差了一些,之前孕時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紅潤膚色,又白了下來,她見衆人都望着她,一時之間有些侷促,孱弱的身子在風中就像是要倒下去一般。
宋彌爾心生不忍,看了沈湛一眼,卻見他正望着地上某處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並未關注到柔貴姬的動靜。她只得溫聲細語,“柔貴姬身子不適,就去旁邊坐了回話吧。”
柔貴姬福身稱是,待坐定喘了口氣,這才軟軟說道,“回陛下,娘娘的話,當日柳貴妃確是與嬪妾在一處。”
有不少人都好奇地“咦”了一聲,皇后娘娘一路的人,怎麼會與柳貴妃走到一處呢?莫不是這裏頭,還有別的什麼故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