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着葉從戎連夜趕去了附近的醫院, 測量了體溫,得到的結果是39.2°。
醫生說他體質特殊, 不給掛點滴,只讓她帶回家去好好休養。
本來杜翩若是要將他帶回杜宅的,但是司機大叔瞅了她一眼, 說:“先生有家庭醫生, 不如去葉宅吧。那裏也有傭人, 可以很好地照顧你們。”
杜翩若這才反應過來,這種大佬確實不需要自己手把手照顧。
於是三人又趕去了葉宅。
葉宅在華城的西邊,佔據一方山水,又大又漂亮。
以前杜翩若去過, 連途風景都十分熟悉。
可這一次去,心裏卻像是去往一個新世界一般,略帶忐忑。
畢竟兩家出事後, 就再也沒有互相竄過門了。
她不知道葉阿姨在不在。也不知道那裏的人會不會不歡迎自己
懷着不安的心, 等司機將車停在地下停車庫後, 杜翩若扶着葉從戎下了車,目光也因爲心境的變化而四下巡視。
好在將葉從戎從一樓扶到三樓的過程中, 他們並沒有遇到什麼人。
又或者是太晚了,其他人都睡了。
來之前, 司機大叔有跟家庭醫生通過電話。
現下, 那模樣斯文的白大褂青年已經等在了樓道邊。
等從杜翩若手裏接過葉從戎, 青年原先淡定的臉, 因感受到男人的情況而眉頭緊蹙。
之後,他們便不讓杜翩若跟着進臥室了。
杜翩若也不介意,知道這些家庭醫生或多或少都有個人的怪癖,比如不喜歡有人在自己診斷病人的時候,旁邊有不相干的人。
大概等到凌晨一點,臥室的門纔開。
白大褂青年出來看了她一眼,本是要走。
但杜翩若開口叫住他:“那個醫生,從戎他”
白大褂青年轉過頭冷眼看着她,說話時絲毫不帶人際交流的溫度:“先生已經脫離了危險。今夜還煩請杜小姐不要打擾他休息。”
“我”
男人沒等她開口便頷首離開。
杜翩若怎麼也沒想到醫生會用“脫離危險”來形容葉從戎的病況。
她想要進去詢問,可現在醫生這麼說,她也就沒了這個膽子,連想要靠近房門的腳步都像是掛上了沉重的鐵鉛。
不久後,樓下上來了一位年紀約莫四五十歲的阿姨。
阿姨微胖,見到她,和善的面龐帶着微笑,十分親切的招呼:“杜小姐,剛聽聞您過來,我已經備下了客房,您先去休息吧。”
“額”杜翩若看向葉從戎的臥室。還想着等會要悄悄進去看看。
但阿姨顯然是清楚她的意圖,便自顧自過來拉着她往樓下走。
“不用擔心先生,您是客人,我們葉家需好好招待您。夜深了,有什麼事都明天再說吧。”
這麼客氣,反倒讓杜翩若不好意思了。她便只能放棄要去看望葉從戎的念頭。打算明早再來。
那一夜睡在葉家,杜翩若的夢裏並不安穩。
許是白天裏提起了某個關鍵詞,而那個詞激起了腦海裏的回憶。
夢裏的槍林子彈將她的心裏防線一寸寸剪斷。
腦海裏渾渾噩噩的,先是夢見了自己衣着光鮮且風情地拍着沙漠平原的平面照,又是夢見自己住的小鎮病毒一夜之間肆虐,而她也不幸染上了病毒,手臂上滿是病毒肆虐的傷痕。
在那十天裏除了一個穿着防毒面具的軍人,她幾乎沒見過什麼人。
她一次次乞求那個人救救她,可他除了緊抱她給她安撫外什麼也做不了。
再後來,她在無比痛苦中注射了病毒抗體,成功地在瀕死的邊緣被拉了回來。
而恐怖分子爲了得到抗體,突襲了部隊。
她也從病房被擄走。
那些亡命之徒帶着強烈的求生欲,瘋狂地抽取她的血,企圖把她當成解藥。
針筒即將再一次刺入她的肌膚時,杜翩若極力突破夢魘,將自己從裏面拯救了出來。
醒來坐在牀上大口喘息,杜翩若額間的冷汗撲簌簌地落下。
她伸手一抹,發現臉上除了冷汗,更多的還是淚。
軟着兩條腿,她下了地,艱難地走到桌子前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看着窗戶外透着的日光,她發現應該不早了。
走到窗前將簾子一掀,透徹的光照亮整間屋子,將身材修長的人皮膚照得通透。
天氣很好。
走出房間,杜翩若緩步走上樓梯。按照昨夜的記憶去尋找男人的房間。
剛走到葉從戎的房門外,卻發現門並沒有被掩緊。
想進去看看他,只是她的手剛放上門把上,裏邊便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既殷切又責備。
見裏面談事她就沒繼續往裏走,原本要先回去,只是
她恍惚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從戎,我允許你和杜翩若在一起,但你一定要把手裏的葉氏股份拿回來。”
男人沒說話。
女人推搡了他一下:“你一向聰明,怎麼在這事上這麼傻。她手裏的股份對葉氏有多重要不知道嘛。”
“這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
“葉從戎,這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事。我不管。這公司當初凝聚了你哥哥和你父親多少心血,你不能說不要就可以不幹的。你必須拿回她手上的股份。”
門把手上的手驟然鬆開。
杜翩若穿着軟拖鞋的腳後退了一步。
這一刻,她舉步維艱,心裏也無比慌亂。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男聲:“杜小姐,你怎麼在這”
聲音不輕不重,卻足夠嚇得杜翩若一跳。
她順着聲音看向他,發現是昨晚見過的家庭醫生。
怕他發現異樣,杜翩若連忙捏了一個藉口:“嗷我剛上來,想起你之前說不可以打擾葉從戎,所以我糾結着要不要進去”
“剛剛給先生測量了體溫,已經無礙,你若擔心,可以隨我進去看看。”
“謝謝醫生。”
杜翩若重新看向那頭門。心裏所有的異樣被她暫時壓下。
隨着醫生一起走進葉從戎的房間,杜翩若目光不敢擡起來,生怕與葉阿姨的對上。
是以她先看的是葉從戎。
只見坐在牀上蓋着被子的他穿着睡衣,一旁是點滴。整個人憔悴不堪,卻在看到自己時,一雙淬着星沉的黑眸,亮得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