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她家。
她的家是被什麼田螺姑娘“洗劫一空”了麼
堆在茶几上的空瓶已經不見了,就連功能飲料漏出留下的印記也被誰用抹布清掃過一遍, 異味之源的空飯盒也從案臺上消失了。儘管地上的髒衣服還丟得到處都是, 但只要跟食物相關的垃圾從家中消失, 室內就只能說是有點“凌亂”,而不是非常“邋遢”了。
茶几上取而代之的是幾個餐盒,都從塑料袋裏取了出來, 透明的盒蓋下是已經凝聚成水滴的蒸汽, 看上去已經涼了很久了,但是裏面的飯菜卻沒有任何人動過。
陸日晞的腦袋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下意識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按下了ho鍵。
九點半。
九點半
她睡了足足三個小時
糟糕。
陸日晞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起身, 終於想起來自己之前都幹了什麼。
她把陸朝領了回家,結果因爲太過睏倦了,把對方晾在一邊後竟然自己直接睡着了。
對了,那孩子呢
客廳裏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 她連忙跑到玄關處, 發現屬於少年的運動鞋已經不見了。
明明知道對方對自己非常牴觸, 明明知道他原本就想離家出走,也知道他之前有過想要不告而別的前例, 她到底腦袋發翁在想什麼纔會讓他一個人呆在自己的家裏
陸日晞捂着自己的額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 一股挫敗伴隨着失力感一起從腳尖涌上了全身, 她扶着牆壁, 慢慢地在玄關口蹲坐下來。
這個時候, 身前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蹲坐在地上一臉懊悔茫然的女人和站在門口的少年面面相覷。
陸朝率先開口解釋道:“我去倒了一下垃圾。”
然後他看着坐在玄關處的女人臉上露出了幾乎要泫然而泣的表情,就像是巨型的金毛巡迴犬終於找到了失物一樣,彷彿感動到快哭出來一般。
神使鬼差地,陸朝走上前,把手放在了對方的頭上,輕輕拍了兩下。
“”
“”
總覺得自己身爲成年人的威信有點蕩然無存了。
陸日晞嚼着嘴裏的食物,有些寡然無味。
但是那是正常人的情緒表現吧以爲自己差點把孩子弄丟了,是誰都要被嚇破膽不是嗎
她又自顧自地、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畢竟人是她領回來的,她必須對對方的安全負責呀至於後來反而被孩子安慰了這種事情就選擇性失憶吧
陸日晞端着湯碗小口抿着湯,腦海中又浮現起了少年將手放在她頭頂上的那一幕。
“咳咳咳”口中的熱湯嗆進了氣管裏。
陸朝有些莫名地看着桌子對面的女人,他從剛纔就一直偷偷用餘光打量着她。她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生動了,彷彿在腦子在進行着什麼劇場對話一樣,先是垂頭喪氣了一陣子,突然又像是找回了自我一般地點頭,最後臉上突然浮現出窘迫之情,緊接着就因爲心不在焉被湯嗆到了。
她到底在想什麼呢在想關於自己的事情嗎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將自己這種大麻煩帶回了家,現在在心中懊悔嗎
一大一小沉默地喫完了飯,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已經在內心中加了無數場戲。
陸日晞不懂對方爲什麼要給自己道歉,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抱歉,擅自動了你的東西。”陸朝低下頭看着桌面,“我沒有拿你的東西,我真的只是扔了一下垃圾。”
他原本只是安靜地坐在房間裏,作爲主人的陸日晞不醒,他也不敢到處張望。直到外賣員將飯菜送來時,他發現茶几沒有位置擺下餐盒了,便從櫥櫃中找到了垃圾袋收拾了一下桌面,順手把案臺和洗手檯上的垃圾一併回收了,後來發現檯面上的油跡太多,實在忍不住,就拿起抹布把能看見的污漬全部用清潔劑擦了一遍。
他知道自己在陸日晞眼裏有偷竊未遂的前科,對方會在他不見時那麼慌張估計也是出自這個原因吧像是他這樣的人,事到如今說出這種話不會被相信也是理所應當的。
陸朝不敢看對方的表情,只好一直盯着空蕩蕩的茶几,平靜地等待着自己的判決。
良久,陸日晞的聲音響起。
“是這樣啊,謝謝你。”
陸朝緩緩地擡起頭,映入眼中的是女人臉上是略帶羞赧的苦笑。
“我的房間那麼亂,待着不是很舒服吧”
她其實有請鐘點工每個星期日來家裏掃除,但是今天是星期四,正巧處於她把剛打掃好的公寓又恢復成“原樣”的尷尬時間。
陸朝:“沒有”
結果沒有說完,就被陸日晞打斷了。
“讓你一個人等了那麼久,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她的臉上既沒有施捨者的高傲和優越,也沒有任何不悅和嫌棄,只是單純地感到羞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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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還有今天有點晚了,你家離醫院也有點遠,等你小姨醒來了也不方便來回跑動。”陸日晞繼續道,“今晚要不要住我家”
陸朝只是用他漆黑的雙眼凝視着她,既沒有點頭答應,亦沒有搖頭拒絕。
見陸朝還是無動於衷,陸日晞誤以爲他嫌自己家太亂,趕緊補充道:“我家客房一直沒有人用,就是你上次洗澡的那間房,我從來不進去,真得很乾淨的”
“對了對了,上次買的衣服也沒有給你,換洗的衣服就穿那個吧。”她增加籌碼一樣地繼續說道。
“如果不放心小徵,我們明天一大清早就去把他接”
“嗯。”少年突然點了點頭,打斷了陸日晞的絮絮叨叨,“我知道了。”
陸日晞睜大了眼。
因爲人偶一般好看的少年,第一次向她露出了一個真正的,具有生氣的微笑。
宋明航一臉茫然地接過。他顯然不常來酒吧這類的地方,拿着開瓶器,半天也沒有動作。
少女露出了一個略帶靦腆的笑容:“需要我幫您開嗎”
不等宋明航回答,她便自主地俯身向前,白皙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從宋明航手上取過開瓶器,隨後竟一屁股坐到了宋明航的身邊,身體幾乎快貼到了手足無措的宋明航身上,右手環在他身前,似乎是要擁抱住他。
宋明航一邊向裏側挪動,一邊結結巴巴:“我我我我們沒叫陪酒的服務”
“您誤會了。”少女說的手指勾住了瓶口,“我只是拿下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