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朕的自鳴鐘，特定時間會發出聲響……
一轉眼就申時過半了，你的情報裏說，殺害福王護衛的，是西南永寧土司奢家的殺手？”
“回陛下，正是。”
“你還說，奢家與水西土司安家，早就招兵買馬，準備時間起兵作亂？”
“沒錯。”
萬曆皇帝深吸一口氣。
也許萬曆是有些怠政，但那不是懶，而是被文官整魔怔了。
對於軍事上，他一直都保持着高度關注。
王宏宇說的這兩個事情，他知道意味着什麼。
遼東建奴很難對付，如果西南在發生一場大亂，那後果非常可怕。
“你講一講手中的證據吧？朕不可能見一封信，就全部信以爲真。”
王宏宇早有準備，來一場倒推。
首先說明今天早上遭遇的刺客，他們這是第好幾撥了。
這次終於抓住一個活口，拿下了一些證詞。
證詞沒承認她是奢家的，卻說自己來自貴州水西安家附近。
“承認來自水西土司安家附近？如果奢安兩家真想聯合作亂，那奢家殺手，爲什麼說自己是安家的，這不是主動暴露嗎？”
萬曆問出自己的疑問。
王宏宇笑道：“因爲這是他們拋出來的僞裝，對世間假裝奢家與安家不和，兩家也確實發生過支持不同首領繼承的爭鬥。”
他侃侃而談，表示周敦吉、張神武和自己，這些久居川地的武人，探聽到奢安兩家表面不和，實際合作的真相。
所以才遭到他們嫉恨和陷害。
“那福王遇刺的事，你也有不小的罪過，現在說是奢家做的，證據也不是很有說服力啊！”
萬曆忽然大聲說道，看起來龍顏大怒。
這應該是用憤怒來詐一詐我~
如果我編謊言，此時被天子怒氣所威懾，恐怕會支支吾吾，表現出非常不自信的樣子。
可我是來自後世的，對歷史先知先覺，斷定奢安兩家絕對是真的準備作亂，當然不用質疑自己。
“回陛下，福王護衛被害，確實與卑職有關，但保定巡撫韓浚，已經查明刺客另有其人。川兵遊擊張神武已有線索，白桿兵秦靈，也探查出這個刺客與西南有關。
如果讓傷害皇室身邊人的刺客逍遙法外，那纔是有損我大明威嚴的事啊。”
話被他一轉，到了川兵、白桿兵追查真相上來了。
此時，川兵被浙黨糾纏住，這對於追查線索是一大阻礙。
萬曆不愛見文官，可不是對政事不關心。
登聞鼓響後的幾個時辰，他就通過東廠、錦衣衛和內閣首輔，基本瞭解是怎麼回事了。
“你們川兵化解奸臣高學儒的離間，做得漂亮。背後那些事朕已知曉，如果奢家刺殺、叛亂的事情屬實，那也是川兵對付他們最合適。”
萬曆口風變了，但又忽然威嚴道：“但是，你還要提供更多的證據。”
果然沒那麼簡單，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而來，由原主人出面的話，那已經無話可說了。
“臣還知曉許多細節~”
兩家通過參與、影響乃至主導部分市場，又對一些官吏進行了滲透。包括對驛站滲透，永寧奢家假意結好四川官員，水西安家結好貴州官員，往對方身上“潑污水”，顯示出兩家不和。
然後，他們還從這些地區蒐羅了一批人才，甚至與雲南的一些土司也達成了暗中合作，其中包括雲南武定土司，也就是未來“沙定洲之亂”所在土司。
“還有沒有？”
萬曆聽了有些觸目驚心，雖然掩飾住表情，但細微之處已經暴露想法。
萬曆可是大明皇帝中，數得着的不太擅於掩飾自己的皇帝。心裏想什麼，全被文官給看透，然後瘋狂上書抵制。
現在也被王宏宇看出他的震驚。
“臣回憶起這些年遵義與永寧、水西物價波動情況。近3年，秋糧一出來很快就被大幅收購，鐵器常年價格數倍於成都、貴陽、雲南產的滇馬，一年比一年少、一季比一季貴……”
糧食、鐵器、馬匹……都是重要戰略物資，尤其是西南缺馬，雲南的滇馬戰略意義無比顯赫。卻因爲沐家現任家主沐啓元根本不管、川黔兩地官員互相扯皮，而讓許多滇馬流入奢、安兩家麾下。
原本有些內容是推理，現在加上這些物價、運輸、賬本方面的證據，基本上坐實了奢、安兩家在屯兵屯糧。
這些是身體主人本來的記憶，再加上一些後世的天眼，“八實二虛”娓娓道來。
萬曆表情很嚴肅，但對川兵和自己是重大利好。
......
馬文卿知道事情到了關鍵時刻。
他從密雲火速趕到昌平，發動一切人脈，準備藉着浙黨的勢，徹底嚴懲川兵。
“登聞鼓是川兵發瘋的行爲，只需東林、浙黨和文官們聯手，絕對讓武夫淹沒在我等唾沫星子之中。
刑部尚書阻攔，那就趕緊找刑部兩位侍郎活動。文人胳臂肘往外拐，註定被天下讀書人鄙視、孤立和唾棄！
還有那個徐光啓，根本就是數典忘祖，跟一羣洋和尚搞什麼邪魔外道的學問。他要再阻攔，把他和洋和尚全都逐出京城！”
馬文卿幾十年御史功底，說的唾沫橫飛。
汪文言專門從城裏到昌平見他，就是要看看這位官場老人有什麼建議。
“別人都說我是東林的軍師、智囊，其實我不過是朋友多一點，回借一借勢。”
汪文言對馬文卿尊敬道：“這回跟馬老先生想到一起了，我們就要借浙黨的勢，讓他們對付川兵，得罪皇上和武夫。攪渾了水，好處就是我們的。”
兩人商討清楚，準備發動更多人脈，借勢搞川兵。
忽然，楊漣的書吏騎着快馬，一頭大汗地闖了過來。
“不好啦！”
“別慌，怎麼了？”
“陛下下旨，說川兵無罪且有重要機密任務，任何人不得無事生非。”
“什麼！”
汪文言、馬文卿傻了眼。
區區川兵竟然借了萬曆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