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進來吧。”
一位中年將領低着頭恭敬地走了進來，動作非常利落地跪下道:“李永芳叩見大汗！”
李永芳故意把頭壓的低低的，好讓處於上位的大汗，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金錢鼠尾頭。
努爾哈赤當然看得懂李永芳是什麼想法，盯着後腦勺的一小撮黑髮與三根金錢鼠尾小辮子問道:“查清楚了嗎？”
“回大汗，已經調查清楚。這次伏擊是遼東巡按張銓策劃，是他說動賀世賢參與。伏擊主子的是川兵、浙兵和石柱土兵，石柱土兵將領是秦邦屏，川浙將領周敦吉、張名世都是大牢裏出來的戴罪立功者。”
“用囚犯來打仗，用南蠻子送死。哼！強弩之末罷了。”
努爾哈赤故意表現出無比驕傲，信心十足的樣子，讓李永芳看在眼裏。
可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畢竟出自李成梁麾下，當然知道川兵和浙兵是有些本領的，更可況土司兵一直以兇狠好鬥著稱，絕對不能輕視。
“大汗英明，奴才以爲明國黔驢技窮，南蠻子就會像驢子一樣叫喚幾聲嚇人，碰見主子猛虎下山，只能化作一頓美食。”
“哈哈哈～這個比喻很好。”
努爾哈赤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但內心裏警醒幾分，記住了漢奸這種嘴臉，以後可不打算留他們。
“你下去吧。”努爾哈赤微笑着讓李永芳退下。
“嗻，奴才告退。”
李永芳退下以後，努爾哈赤一揮手，莽古爾泰和皇太極從幕後走了出來。
“你們兩個要記住，我族人丁稀少，如要稱雄一方，必須讓遼東漢人臣服。然而漢人多我族少，終究是巨大的威脅，所以要能用也能殺！”
“汗父英明！”
“剛纔李永芳的話語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了，說明國南軍是驢，就會叫喚三聲嚇人，早晚被咱們猛虎下山喫掉！”莽古爾泰搶着回道。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又看向皇太極。
尚未發胖，還很英俊的四貝勒分析道：“李永芳很多話比較誇張，但沒有實際內容。
此人是個武夫，按道理根本不懂‘黔之驢’的典故，所以他是專門準備爲了諂媚。所以此人言之無物還諂媚，留着對我們沒什麼好處。”
努爾哈赤早想把漢人武夫殺光，因爲他們對自己一族遲早是個危險。
他沒有表現出態度，繼續問道：
“你們分別說說，我族奪取遼東的前後，如何處理此事，對我族稱雄最爲有利？”
努爾哈赤略做點撥以後，就考一考這兩個兒子。
莽古爾泰性急，直接照着努爾哈赤的話繼續說下去:
“先打擊守護遼東的人、驅趕明國狗官、南方奸人的口號贏得遼民同情，再以絕對軍事成就讓他們認識到我族的無比強大。奪下遼東後，遼東漢民，沒用的殺掉淘汰，有用的用到無用再殺！”
“好！”
努爾哈赤大喜，因爲莽古爾泰不喜歡謀略與行政，原以爲他領悟不到這些，現在看來不愧是我努爾哈赤的嫡子啊～
“回汗父，兄長說的策略非常不錯，兒也非常認可。左思右想，有幾點提升，可讓我族席捲天下。”
“席捲天下！？”莽古爾泰驚掉了下巴，心想這個皇太極可真會誇下海口啊。
努爾哈赤微微皺眉，他倒不是因爲皇太極口氣大，而是因爲莽古爾泰實在是不擅長隱藏自己的想法而略有不滿。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沒有城府的莽古爾泰多出一點醜～
不過，自己必須馬上拿出令人印象深刻，且符合汗父戰略的說法，否則像汗父這麼聰明，會記住我故意給莽古爾泰挖坑。
皇太極侃侃而談:“汗父以建州女真破海西女真，離間遼陽人與開原人，結盟科爾泌驅逐蒙古大汗……這一策略當始終貫徹，直至我族席捲天下、統治天下、坐穩天下都要永久貫徹我族的統治。
所以接下來，對遼東人恩威並施而嚴懲明國南方人；對漢奸懷柔而滅絕敢抵抗者；漢奸文官可地位漸高，漢奸武將則必須羸弱；對豪強商人和工匠重用，對農民則嚴酷鎮壓。
如此，永遠有部分明國人在我們鞍前馬後，席捲天下指日可待，愛新覺羅可亙古永恆。”
這一番話發自皇太極肺腑，就連阿敏、費英東這些位高權重者也不曾知，只在父兄面前講述。
努爾哈赤暗暗稱奇，這套說法思路和自己一樣，但是細化的程度讓人咋舌。
他腦海裏飛快思索:拉一派打一派，事後分贓，是自己的絕活。日後如果征服明國，讓愛新覺羅永遠坐穩當然也要用此道。具體細節方面……
“弟弟確實很能想，但想象的成分太多了～”
莽古爾泰後一半沒聽懂，張口就來打斷了努爾哈赤的思索。這一下更讓自己在汗父心中的印象差了幾分。
努爾哈赤對皇太極說道:“吾兒所言甚好，就連諸葛孔明的隆中對也不及這個分析。”
誇讚的話也不多說，直接問道:“草原上難民的情況如何了？”
“回汗父，一切已經安排妥當～”皇太極與努爾哈赤父子相視一笑。
……
“大哥，這場小勝不能改變目前態勢，而且秦靈傳來情報，草原上遭遇饑荒與戰亂，大批難民正在南下。”
之前就聽三弟分析，努爾哈赤主力去了草原拉攏盟友驅趕難民，現如今這麼快就到了。
周敦吉深知敵酋親自謀劃運作此事，其中必有多重目的。
思索片刻便分析道:“努爾哈赤此計十分歹毒，難民數量龐大，會加劇我軍後勤壓力，還能造成治安問題，甚至混入奸細刺探情報。”
“更糟糕的是，他們本就搖擺多變，我軍與建奴誰強他們支持誰，一旦戰局焦灼有人散佈流言，關鍵時刻縱火開城非常危險。”
周敦吉聽了卻嘆息一聲，眉頭緊皺似乎面對着巨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