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宇有件事很清楚，那就是此地裏辛勞的人們不應當得到這樣悲慘的結果。
“咩～咩～咩～”
忽然有幾十只山羊，被一前一後兩個人趕着，來到保定城門前。
前面的那人斯斯文文,看起來像是讀過書的，和善的目光深處有些精明。
後面的那人穿蓑衣帶氈帽，一看就是山裏放羊的打扮，木訥的目光深處透露着精明。
只有兩個人，就讓羊羣乖乖聽話。
這些山羊各個腿腳有力，跑起來遠比人快，爬山能到人跡罕至之處喫草,犄角頂到了就能讓人受傷。
但是就這樣乖乖被趕到市集,一個接一個賣掉，迎來它們不敢想的結果。
辛勞的人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官場上的事距離他們很遙遠，卻把他們趕到末世魔鬼的牙齒前。
人不是山羊……
人們可以辛勞創造、可以思考想象、可以分工協作。
我王宏宇一個人改變不了什麼，人們卻可以探尋道路，幾十年內扭轉乾坤。
“大人，進城要排很長時間隊，我們要進去嗎？”周義傑看着前面的隊伍很長很長。
“無妨，我們要看此處產業和百姓生活，排隊也是生活一部分啊。”
衆人皆笑，於是耐心排隊等候。
保定城門外排起長隊，排在王宏宇等人前面的，剛好是趕着羊羣的那兩人。
站在他們前面的，正是穿蓑衣戴氈帽的那人。
王宏宇主動湊過去打招呼:“大哥，小子是進京趕考後返回故鄉的,家來自四川遠方,沒見過這些山羊，想多看看問問。”
他相貌頗爲英俊，此時讀書人也普遍營養好些，所以讓人一下子信以爲真。
穿蓑衣戴氈帽的趕羊人回頭一看，趕緊回道：“原來是位小老爺，羊沒啥稀奇，我可以給您介紹，要是喜歡送您一隻吧。”
讀書人到了舉人就是老爺，能進京趕考更是不得了。
更可況此人雖木訥，但眼神深處還是透露着精明。喜笑相迎說是送一隻，大老爺一高興，肯定不白拿定會有些賞賜。
迅速掃了一眼他身邊的人，幾個家丁威武嚴肅，還有一個憨態可掬的高胖小夥子、一個衣着靚麗氣質出衆的大美女。
這肯定是富貴人家進京趕考後回鄉。
古代人也不傻，遇到人當然會打量一番，也有自己的精明之處。
王宏宇客氣道:“大哥直爽人，羊我們不好收，但是想搞點小麥和羊肉的生意。川中也有人喜歡麪食和羊肉，我等卻不知如何經營。”
此時風氣很放得開,那人也很爽朗,直接介紹起來:
養羊一般是在山裏,平日放羊上山喫草。而賣羊一般到平原的城裏,因爲平原每處地都種糧，沒啥草養羊。
例如他們就是在淶源養羊，那是太行山中，因爲地形人少些、產糧不多。保定就在平原上，糧食很多、人很多、肉比較少。
在保定一天很輕鬆就能賣掉十隻羊，賣羊的錢能買到很多糧食。大夥平時說山裏人窮些，平原上富一些，就是因爲糧食，所以也買得起羊喫肉。
“對！小老爺聰明，我等就是這麼做生意。”
王宏宇又問了下這些地方的特產。
此時的保定城還真是特產有限，就是產糧爲主，人口比較多，要說整個保定府就是西邊太行有煤、羊等特產，跟東邊平原互相貿易流通。
“一天能賣5只羊……來保定賣羊的人多嗎？”王宏宇在考慮保定城大戶的消費能力和習慣。
“多！除了我們，周邊山裏人都來這，市集裏每天賣羊的攤子不下5個，差不多都能賣這麼多。如果是冬天，我們這幾十只羊，兩天就都賣掉了。”
可以啊。
大明時期北直隸，京城以外就數保定人口多啊。天津纔剛崛起，再往北邊的普遍寒冷人少一些。
看來可以將將蜂窩煤的生意往保定拓展。
淶源的煤礦估計比京西產量更高、競爭也更少，可以讓孟彪佈局一下。
至於養羊……暫不是要拓展的領域。
王宏宇送了此人幾十文作爲謝禮，算是感謝他從民間角度提供了市場和特產消息。
進了保定城。
秦靈自去從她熟悉的方式打探一下情報，周義傑也去酒肆等處瞭解下情況。
王宏宇則要專門拜會保定巡撫韓浚。
想想一年多前，一醒來就在保定的死牢裏。
要不是巡撫韓浚有意保護，恐怕早被楊漣的書吏，唆使獄卒給害死了。
韓浚還是一位比較能幹的官員。
保定作爲軍事要地，尤其是薩爾滸後薊鎮損失慘重，保定的作用就顯得非常重要。
他這邊招兵、練兵，準備糧草和各種軍械，擔子非常重。
但至少在袁應泰的時期，明軍沒在糧草、補給和兵器上出過問題。
與其說袁應泰是後勤運輸的好手，不如說是保定巡撫韓浚支援有力，是保定的軍民百姓創造了許多，也貢獻了很多。
偏偏東林還因爲韓浚不結黨，又跟武將關係不錯，有意把他從巡撫位置上拿掉。
這真是豈有此理。
送上拜貼，不到半炷香，韓浚就親自出來相迎。
王宏宇見了立刻拜道:“末將王宏宇，拜見韓巡撫。”
“哈哈哈！”韓浚直接把王宏宇扶了起來，看着他的面龐道:“一年多不見，王將軍更威武英俊了，看這份氣質，不愧是渾河血戰頂天立地的英雄。”
前線的戰事，作爲軍事重鎮的巡撫當然在一直關注。
尤其是周敦吉曾在他的麾下，身邊也有不少保定兵，雖然納入川軍序列，但就是這裏的本地人啊。
王宏宇身邊有幾個護衛，就是保定軍出身，王宏宇又介紹給韓浚相識。
交流起渾河血戰的經歷，老巡撫感慨不已；聽到老兵向前，掩護新兵撤退，韓浚更是老淚縱橫。
“大哥周敦吉，就是率領着老兵，與敵人血戰到最後一刻，爲我們和援軍爭取了時間和機會，才最終打贏犧牲。”
韓浚沉默片刻，終於壓住感情道:“他見到了勝利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