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莫離看不見麻袋外面的情況,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任由教官在她的腳踝上打結。
須臾,顫抖着聲音道:“叔叔,我……我想見媽媽……”
“到了那邊,就能見到媽媽了。”
教官把死亡說得很隱晦。
只是,虞莫離又不傻,怎麼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叔叔,你們這是殺人,殺人是要坐牢的!”
教官聞言,打結的動作頓了一下。
視線一路向上,落在麻袋上面。
他在島上呆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臨死還敢威脅他的孩子。
……倒是有趣。
可惜,島主一向注重成績。
排在末尾的,註定要被淘汰。
打完結,教官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予以最後的安慰。
虞莫離的哭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似乎也明白,自己的結局不會再有什麼改變了。
“是你自己下去,還是我送你下去?”教官問。
“我自己……”
虞莫離聲音小小的,卻一反常態的堅毅。
媽媽說過。
這個世界有黑暗的一面,也有光明的一面。
雖然她被迫和母親分離,承受了這個年紀本不該承受的痛苦。
但她在這個冷冰冰的島上,也體會到了同伴們帶來的溫暖……
所以,也不算太虧吧?
想着,麻袋裏那張清秀的小臉努力揚起一絲笑容。
而後擡起腳,向前走去……
“等一下!”
忽然,眺望臺下面傳來一道孩童的聲音。
虞莫離的腳停在半空中。
其他人的目光,也循聲看過去。
只見人羣中,原翊大步走出來,冷聲道:“這不公平!”
副教官連忙上前制止,“原翊,你幹什麼?!”
原翊咬緊牙關,涼薄的眸子看向副教官,語氣冷得像是淬了冰。
“這次綜合成績排在最後的人明明是我,爲什麼要讓她去死?”原翊聲音顫抖,兩隻手攥成拳頭,指尖死死嵌入掌心。
副教官蹙眉,“原翊,別搗亂!”
“我沒有搗亂!”原翊擲地有聲,“基地的規則明明就是綜合成績排在最後的孩子被淘汰,我就是最後一名,你們爲什麼不按規則辦事?!”
其餘的孩子們聽到原翊這麼說,紛紛交頭接耳。
“他要代替虞莫離被淘汰嗎?”
“我可沒有這樣的魄力。”
“你們也太笨了,他會這樣說,是因爲他知道江爺爺根本不會淘汰他……”
眼看議論聲越來越多,副教官掏出手槍,對着天空放了一槍。
聽到聲響,孩子們瞬間噤聲。
副教官盯着原翊,沉聲道:“這次考覈,你的綜合成績確實排在最後,但是根據我們對你的瞭解,你是故意考出了那樣的成績,這是違規行爲,不能作數。”
“你們沒說過這是違規。”原翊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學生手冊裏沒有提到這一點,這是你們的工作疏忽,不應該由虞莫離來承擔。”
“原翊少爺!”副教官厲聲呵斥,“別以爲你是原總的兒子,我們就會無條件滿足你的要求!”
“我只是就事論事。”原翊深呼吸,眼神中彷彿能跳出火焰,“如果你們一定要淘汰虞莫離,那我也會用我的方法,來遵守你們定下的規則。”
原翊看一眼遠處的汪洋大海,“尋死的方法不是隻有跳海,只要我想,有一百種方法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
看着原翊態度如此堅決,教官十分無奈。
他將原翊拽到一邊,壓低聲音:“原翊少爺,你這又是何苦?”
“你來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清楚島上的規則,今天就算沒有虞莫離,也有其他人。”
面對教官的勸說,原翊不卑不亢:
“我知道我改變不了什麼,但江爺爺告訴過我,人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
“如果我的犧牲能換來江爺爺一丁點的憐憫之心,那也是值得的。”
在島上的這段時間,他目睹了太多的生離死別。
與其一次次經受痛苦的分別,倒不如提前結束這一切……
教官被原翊弄得無語凝噎。
他實在沒想到,原翊能倔到這個地步。
這次考覈他故意考了很低的分數,綜合成績排在最後。
按照島主定下的規則,該被淘汰的人,確實應該是他。
但,他們怎麼敢真的對原翊動手?
“你這麼做,虞莫離是不會感激你的。”
“我也不需要她的感激。”原翊目光平靜而又深邃,“畢竟這是這是我的決定,與任何人都無關。”
話音剛落,眺望臺上便傳來虞莫離聲嘶力竭的呼喊。
“原翊哥哥,不要管我!”
“媽媽說過,女孩子可以和男孩子一樣強大,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聽着虞莫離帶着哭腔的聲音,原翊心臟鈍痛,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這個小妹妹,是他在基地裏最親近的人了。
也許是因爲她的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總是能讓他回想起夢境中的那個“妹妹”。
所以,他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想護她周全。
跳臺上。
虞莫離知道她要是再猶豫下去,原翊可能就真的要替她去死了。
於是她咬咬牙,最後做了一次深呼吸,腳尖緩緩向前。
然而,就在她準備縱身一躍時……
“嘀——嘀——嘀——”
佇立在海岸邊的巨型警報器驟然啓動。
一邊發出紅光,一邊發出刺耳的警報!
教官一怔,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兒。
一般島上有什麼重要的事,都是通過廣播來通知。
警報器忽然啓動,大概率是遇到了襲擊。
思忖間,教官看到若干架戰鬥機從遠處駛來,心裏瞬間閃過兩個字:
糟了!
萊茵島附近有着大片的鐳射防護區,這些戰鬥機根本不可能飛進來。
除非……
“防護系統被攻破了!”教官臉色驟變,“所有人聽我命令,迅速撤離!”
隨着一聲令下,女傭和孩子們一股腦兒地往基地跑。
只有原翊,飛快地跑向跳臺。
“原翊!”副教官一驚,“快回來!”
原翊像是沒聽見,冷着臉坐上升降梯。
“該死……”副教官咕噥一句,掏出對講機,“哥,快把虞莫離放了,原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