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身體越來越差,她的情緒也變得愈發陰晴不定。
明明之前在醫院的時候還對周景淮立下豪言壯志,說自己會振作起來,讓晏沉風想起她。
可身體裏不時發出警報的定時炸彈,卻讓她沒法再像之前那樣笑着面對。
今天在山上的時候,晏沉風跟她說話,說了兩遍她才聽清。
然後她就想起周景淮告訴過她,毒素會慢慢侵蝕她的五感。
沈知意沒法想象人生的最後階段要如何度過。
如果看不見,聽不見,什麼感覺都沒有了,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胡思亂想間,衝完澡的晏沉風回到臥室,坐在窗邊。
沈知意背對他,任由混亂的思緒塞滿大腦。
就在這時,一雙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的小腿上。
沈知意愣了一下。
緊接着,那雙手在她的小腿上不輕不重地捏了起來。
“這個力度可以嗎?”晏沉風問。
“可以。”
男人沒再說什麼,專心致志地幫她按摩放鬆。
按完腿,又讓她趴下去,幫她揉腰。
沈知意的腰很細。
生病之後體重減輕,就更細了。
晏沉風皺了皺眉,問:“你的胃找醫生看過嗎?”
“看過。”
“醫生怎麼說?”
“沒說什麼,可能是沒得治吧。”
男人揉腰的動作停了一下。
而後將她翻了個面,正對自己。
“你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沒……”
“你白天的時候還很精神。”
“我性格就這樣,主打一個陰晴不定。”
沈知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有話也不想好好說。
也許是聽力的忽然退化讓她有點破防,之前樹立起來的信念說崩就崩了。
看着沈知意鬱鬱寡歡的樣子,晏沉風嘆了口氣,起身離開房間。
這就走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沈知意有點失落。
但轉念一想,人家都不記得她是誰了,哪還有心思哄她開心呢!
沈知意在牀上躺了好久,直到聞到客廳裏飄來的香味,才後知後覺爬起來。
她來到廚房,見男人正繫着圍裙在竈臺前面忙活,香味正是從鍋裏冒出來的。
“你在做什麼?”
晏沉風循聲回頭,見女人扒着門框問他,目光不自覺變軟。
“你不是沒胃口嗎,給你熬點湯。”
“是魚湯嗎?”
“嗯。”
沈知意走到晏沉風旁邊,掀開鍋蓋,看到裏面奶白色的魚湯,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我還以爲你嫌我煩,不管我了呢。”
晏沉風輕笑,“你哪裏煩了?”
“我不跟你好好說話。”
“你只是太累了。”
沈知意抿了抿脣,心裏翻涌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蓋上鍋蓋,看向晏沉風,問出她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你對我溫柔,是因爲對我有好感,還是出於愧疚?”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好吧,我知道了。”沈知意聳聳肩,“你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真的。”
晏沉風知道沈知意誤會了,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一開始,他確實是出於愧疚。
但現在,這份愧疚裏好像混入了什麼別的東西。
……
廚房有油煙,晏沉風讓沈知意去休息,晚飯他來準備。
結果等他端着飯菜來到客廳時,發現祝藍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正坐在沙發上和沈知意看電視。
“晏總。”祝藍向晏沉風問好。
“我一個人無聊,讓小祝過來陪我看電影。”沈知意笑了笑,又看向祝藍,“小祝,你還沒喫晚飯吧?留下來一起喫唄。”
“這……”
“這幾天讓你車接車送,我們也怪不好意思的,你就別推脫了。”
在沈知意的盛情邀請下,祝藍留下了。
和上司共進晚餐,說不緊張是假的。
好在除了沈知意和晏沉風之外還有兩個孩子。
祝藍喜歡小孩兒,很快就和他們聊開了。
“祝阿姨,你看過江隱演的劇嗎?”
“看過呀,你媽媽寫的長月傳我反覆看了好幾遍呢。”
“真的嗎?那你最喜歡哪個角色?”
看着祝藍和孩子們相談甚歡的樣子,沈知意忽然慶幸晏沉風叫她過來了。
畢竟,她偶爾也想和晏沉風過一下二人世界。
到時候,祝藍還能幫他們帶一下孩子。
“對了,晏總,晏太太,我聽說今晚市區放煙火,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晏沉風擔心沈知意太累,下意識想拒絕。
誰知女人搶在他前面道:“可以呀,我都好久沒看煙火了。”
晏沉風皺眉,“你身體沒事嗎?”
“沒事。”沈知意不假思索,“我下午就是太累,現在已經好了。”
聽到沈知意這麼說,晏沉風沒再阻攔。
既然是出來玩,那肯定要玩得盡興。
免得回去之後又覺得遺憾。
喫完飯,祝藍要把碗放進廚房,沈知意連忙喊住她:“快放下,我們來就行了。”
“那怎麼行?我可不是來白喫白喝的。”祝藍微微一笑,將摞好的碗筷拿進廚房。
沒一會兒,裏面就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
“小祝,你別洗了。”
“沒事的,很快就好。”
爲了不讓沈知意覺得彆扭,祝藍乾脆把廚房門關上,繼續刷碗。
“你這個助理還挺勤快的。”
“嗯。”
“以前怎麼從來沒見過她呢?”
“公關經常跑外,不常坐班。”
沈知意點點頭,又道:“我覺得公關很厲害,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小祝看着就很有情商。”
晏沉風終於意識到沈知意話裏有話,問:“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感慨一下。”
沈知意聳聳肩,目光再次落在電視上。
客廳裏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