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希望朋友看到她這個樣子。
但現在,她已經沒時間了……
思忖間,外面傳來一道腳步聲。
緊接着,是房門打開的聲音。
沈知意什麼都看不見,只能通過聲音來分辨對方的身份。
但那人卻不說話。
“你是誰?”沈知意抿了抿脣,“對不起,我眼睛看不見了,你要是不說話的話,我可能……”
話音未落,沈知意就被那人抱住。
聞到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沈知意揚起笑容:“安娜?”
安娜原本還忍着。
聽到沈知意叫她的名字,再也繃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知意,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嗚嗚嗚……”
她剛纔進來看到沈知意的樣子,心臟都漏跳一拍。
明明上次見面沈知意還好好的。
現在卻瘦得像皮包骨,小臉白得像紙。
而且,眼睛也看不見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沈知意一下下拍着安娜的後背,明明是病人,反倒安慰起她來,“我這不是還活着嗎?你要是想哭,至少也等我死了再哭……”
“呸呸呸,你不會死的,肯定不會死的!!!”安娜抹了把眼淚,捧起沈知意的臉。
看着女人曾經那雙清澈靈動的雙眼此刻變得暗淡無光,心裏像針扎似的疼。
當年她去給沈知意當保鏢,想着賺點錢就跑路。
沒想到沈知意一點沒把她當外人。
不僅給她好喫的好喝的,還讓她穿自己的衣服,用自己的化妝品。
不知不覺兩人就相處成了閨蜜。
現在回想起那段時光都像是在做夢。
“我見過周景淮了,他說那個叫什麼雪的植物馬上就長出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挖,挖它一大筐下來,每天炒給你喫!”
沈知意忍俊不禁,“那個不是菜,不能炒……”
“我管它是什麼!”安娜吸了吸鼻子,“只要能治好你的病,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給你摘下來!”
正說着,風掣和夜鶯也走了進來。
兩人已經從周景淮那裏知道了沈知意失明的事,看到她還能和安娜有說有笑,心裏說不出的酸楚。
“知意,我是夜鶯。”夜鶯走到她面前,“還有風掣,風掣也來了。”
沈知意故作輕鬆地挑了挑眉,“你們幹嘛,組團還爲我送行呀?”
看到沈此情此景,饒是風掣這種沒心沒肺的傢伙都有點繃不住。
“你現在嘴巴怎麼比我還毒?淨挑難聽的說。”
“我說的是實話嘛。”沈知意笑了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已經看開了,希望你們也能看開一點。”
“怎麼可能看開……”安娜小聲嘟囔,眼眶又不爭氣的紅了。
“現在咱們小組就差一個九尾。”夜鶯道,“那傢伙不是一向料事如神?這次怎麼比我們還遲鈍。”
“既然他還不知道,就別跟他說了。”沈知意道,“我很感謝你們過來看我,但我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真的沒精力應付這麼多人。”
再加上身體的日漸虛弱,更是動不動就想睡覺。
“你放心,我們就是看看你,絕不打擾你休息,村長也說了,墨竹村現在開發的很好,我們過來就當是度假了。”
沈知意笑了笑,“你們還可以去學校看看,遇到有趣的事回來講給我聽。”
安娜使勁點頭,點完纔想起來,沈知意看不見。
“抱歉,我有點累了,想再睡一會兒。”
沈知意感覺腦袋很疼,應該是毒素又發作了,趕緊找藉口把他們支開。
“好好好,你睡你的,風掣,夜鶯,咱們出去吧。”
安娜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聽到關門聲,沈知意再也忍不住,抱着腦袋蜷縮起來。
隨着病情的惡化,併發症也越來越多。
周景淮當初說的什麼喪失五感,已經是在安慰她了。
實際上毒素帶來的影響,遠比那些要大的多。
晏沉風推開門走進來,一眼就看到沈知意抱着腦袋痛苦的樣子。
他快步上前,扶住沈知意的肩膀:“怎麼回事,腦袋又疼了?”
沈知意輕輕“嗯”了一聲,豆大的汗水順着額頭往下淌。
其實除了腦袋,她身上的關節也疼。
只是腦袋上的神經豐富,疼起來更厲害罷了。
晏沉風眉頭緊鎖,拉着沈知意讓她躺到自己腿上,幫她按摩。
“乖,放鬆一點,我幫你按一按,按一按就不疼了。”
男人像哄小孩子一樣說着起不到什麼實質作用的話。
但很神奇的,沈知意在聽到他的安撫之後,頭竟然真的沒那麼疼了。
晏沉風修長的手指插入沈知意的發縫之中輕輕按壓,眼底滿是疼惜。
不一會兒,女人就在他的按摩下再次陷入昏睡。
晏沉風將她的身體擺正,蓋好被子,坐在旁邊用力捏了捏酸脹的眉心。
他們纔來墨竹村沒多久,沈知意的病情就急轉直下。
速度快到讓他反應不過來。
難道真像周景淮說的,沈知意是因爲經不住顛簸身體才垮掉的?
晏沉風越想,腦子越亂。
看着牀上昏睡的女人,他做了個深呼吸,用手機打開祝藍髮給他的文件夾。
文件夾裏是祝藍連夜整理的視頻。
大大小小几十個。
這些年沈知意跟隨他參加了不少公司活動。
大到慈善晚宴,小到分公司團建。
大部分集中在陽陽失蹤之後的那兩年裏。
晏沉風看着視頻裏女人優雅明豔的輪廓,握着手機的手緩緩收緊,發瘋似的在腦海中尋找關於她的記憶。
來不及了……
晏沉風,要來不及了……
他在心裏不斷提醒自己,漆黑瞳孔中閃爍着沈知意的一顰一笑,只想快點想起那個被他遺忘的妻子。
可是,爲什麼做不到?
晏沉風閉上雙眼,拿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明明心愛的人就在眼前,記憶的閘門卻被牢牢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