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雪的刨雪,割草的割草……
每個人都抱着勢在必得的決心。
不爲別的。
就爲那個善良的女人能擺脫死神的魔爪。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從頭頂烈日驕陽,到夕陽鋪滿大地……
期間,有人找到和“踏雪”很像的植物。
但經過對比,都不是他們想要的。
“這種植物會不會還有其他形態?”祝藍不死心,“依我看,不如把這些長得很像的樹枝也帶回去吧,萬一歪打正着了呢?”
“也只能這樣了……”
趁祝藍往揹包裏裝東西的工夫,周景淮又跑到枯草堆旁翻找起來。
他實在不明白,爲什麼雪都這麼大了,還是找不到“踏雪”的蛛絲馬跡。
他們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步。
難道又要止步於此?
“周醫生,太陽快落山了。”村民過來提醒周景淮,“現在返程的話,正好能在天黑之前下山……”
周景淮皺眉,冷冽的眸子看向村民,“踏雪還沒找到,就想下去?”
村民一愣,“可是……”
男人收回目光,看向衆人。
“想回去的現在就可以回去,剩下的留下來跟我繼續找。”
村民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吱聲。
他們上山之前就說好,不管找沒找到“踏雪”,都要在太陽落山之前往回趕。
畢竟山上的氣溫很低。
呆的時間太久,人都要凍出毛病。
“周醫生,我知道你很急,但天黑之後下山很危險,你說過的,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祝藍好心提醒周景淮,卻遭到男人的反問。
“那知意怎麼辦?”
“……”
“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這次如果再無功而返,就算我們等得起,她也等不起了。”
周景淮知道,現在吊着沈知意的就是這一個信念。
如果找不到“踏雪”,她可能就要徹底放棄了。
“你說的我都明白,但該找的地方都找了,不是嗎?”祝藍循循善誘,“現在繼續留在山上,只會增加大家出事的風險……”
周景淮聞言閉了閉眼,深呼吸:“那你帶他們下去,我自己找。”
“周醫生……”
“祝藍,別逼我。”
周景淮語氣冰冷,昔日身上的溫潤氣質蕩然無存。
祝藍是個理智的人,知道意氣用事解決不了問題。
她嘆了口氣,回到夜鶯身邊:“小葉子,我知道救活太太是周醫生的執念,但村民們是無辜的,我必須對他們的安全負責。”
夜鶯點點頭,“你帶他們下去吧,我和安娜留下來勸他。”
“你們兩個可以嗎?”
“放心,我們都是見過大場面的。”
祝藍雖然擔心,但還是選擇相信夜鶯。
她的小葉子一直是個很厲害的人。
這一點,她從沒懷疑過。
很快,祝藍便集結村民前往索道。
周景淮像着了魔似地跪在地上,兩隻手拼命扒着雜草,一雙眼睛燒得通紅。
鮮血從手套裏滲出來,令人觸目驚心。
“周景淮!”夜鶯上前阻止,卻被他一把推開。
安娜眼疾手快地扶住夜鶯,臉色極其難看。
“周哥,你一定要這樣嗎?”
周景淮充耳不聞,麻木地重複着挖掘的動作,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安娜咬了咬牙,聲音哽咽道:
“我知道你難受,但我也沒比你好到哪去!知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換她活下去!”
“但你現在是在幹嘛?作踐自己嗎?”安娜彎腰,狠狠抓住周景淮的手腕,“你以爲你在這裏發瘋,踏雪就能長出來?”
周景淮手腕發力,卻怎麼都掙不開。
“村長說山上有踏雪,但我們找不到,原因是什麼你就不能動腦子想一想?”
“如果真的是墨竹村發生了地質變化,導致踏雪滅絕,你就算把這座山挖空又有什麼用?!”
安娜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對着周景淮就是一通輸出。
在女人的質問聲中,周景淮回過神來。
手腕脫力,跌坐在地上。
“doctor,你已經盡力了。”夜鶯嘆了口氣,喃喃道,“大家都盡力了。”
或許,上天註定要在這個冬天把沈知意帶走。
他們就算付出再多努力,也無濟於事……
周景淮坐在地上。
墨發在呼嘯的寒風中亂舞。
許久,他低下頭,發出一聲輕笑。
“騙子……”
“你說什麼?”夜鶯沒聽清。
周景淮搖了搖頭,吸入過量冷空氣的肺部隱隱乍痛。
當初九尾跟他說,夢到沈知意和晏沉風相親相愛,白頭偕老。
他信了。
如今,謊言不攻自破。
九尾就是個江湖騙子。
還有斯蒂芬……
都是騙子!
周景淮掙扎着爬起來,凍僵的腳步有些踉蹌。
“走……”
“去哪兒?”
“下山。”
夜鶯和安娜相互對視,似乎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想通了。
“doctor……”
“踏雪沒找到的事,別告訴知意。”
周景淮向前走了幾步,又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安娜不由分說地從揹包裏拿出安全鎖,扣在周景淮腰上。
“幹什麼?”
“怕你摔成肉醬!”安娜蹙眉,“知意的命是命,明玉的命就不是命了?萬一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覺得晏明玉會怎麼樣?”
聽到“晏明玉”三個字,周景淮混沌的思緒陡然清明。
是……
他還有明玉……
他不能意氣用事,釀成大錯。
三人相互扶持着來到索道處,滑至半山腰。
然後,順着臺階一點點向下。
雪天路滑,三人走得極慢。
回到山下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安娜掏出手電筒照明,就這麼艱難地回到了村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