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等白布落下，再次被風掀起，人影不見了。
李家人一臉蒙圈，看看我，又看看裏面。
李東強撓着後腦勺：“白玉，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我就當着他們面出來的，居然沒人看見？
沈君心輕聲說：“你出來時，我給他們遮眼了，不過……”
他徑直走到靈堂背後，我趕緊跟上去，剛掀開布簾，就聞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棺材頭供着一碗血淋淋的肉。
沈君心臉色突變：“誰供的生肉！”
我嚇了一跳：“怎麼了？”
他暴躁地一腳踹翻供品：“死人不能供生肉，特別是這種兇屍。”
鬼魂吃了生肉後，容易變成實體，就是能碰到東西和人的肢體，特別危險。
沈君心好不容易用血符逼出邪祟的精魄，讓我扣到橋上，削弱他的力量。
沒想到，這邊就有人拆臺，上供了生肉。
我也氣不打一出來，出去後雙手叉腰：“是誰供的生肉？”
李東強老婆臉都白了：“我……我供的，咋了？”
我看着她，忍不住破口大罵：“你有沒有常識？誰家給死人供生肉的？”
她委屈地看着我，嘀咕道：“不是你叫我供的嗎？”
“我？”
她嗯了一聲：“我剛纔在後面煮宵夜，聽到你叫我找塊生肉去供。”
我心中的火焰頓時澆滅，回頭看向沈君心。
他輕啓薄脣：“是你的魂。”
原來剛纔那個陰惻惻的人是我在外的魂！
沈君心若有所思，扭頭看向秋蘭隆起的肚皮：“先忙完今晚……”
事有輕重緩急，距離秋蘭肚子裏邪祟出來，只剩下一刻鐘。
沈君心取出黃紙，畫了很多道蛇形血符，貼滿了棺材。
“小玉，把剪刀給我。”
我忙不迭地遞上。
沈君心接在手裏，把剪刀打開呈十字形，啪的拍在秋蘭的肚子上。
剛纔還躁動不安的肚子，立刻沒了動靜。
“握着柳條。”沈君心吩咐我站在棺材邊上，待會邪祟一出來，我就用柳條使勁打，千萬不能讓它離開棺材！
我戰戰兢兢，雙手攥着柳條，眼也不眨地站在棺材邊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秋蘭的肚子也越長越大。
剛纔只像個籃球，現在鼓脹得像座小山，隨時都能炸裂。
肚皮底下，那東西不安地拱來拱去，礙於剪刀鎮壓，它無法破體而出。
但它也不能再耗下去，一旦過了時辰，它就永遠無法出世了……
時辰到，棺材裏咚咚作響。
秋蘭的屍體躁動猛地向上一彈，卻怎麼都立不起來，她重重的跌回棺材裏，全身狂躁地抽搐發抖。
詐屍了？
我完全懵逼，渾身的血液彷彿凝固。
沈君心冷眼看着她，一道黃煙從棺中冒出，他手指微揚，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打！”
我咬緊牙關，哆哆嗦嗦地朝棺材打去。
傳說柳條可以打鬼，沒想到還能打妖孽邪祟。
我一條子下去，啪的一聲響，打散了濃烈的黃煙。
沈君心眼神示意我動手，我不敢耽誤，拼了命地抽打着肉球。
啪啪的鞭打聲，比炮仗還要響，還帶着火花。
每打中一下，肉球就會縮小一寸，最後縮得只有雞蛋那麼大。
沈君心兩眼一眯：“停手。”
我的手舉過頭頂，又軟綿綿地垂下。
他走到棺邊，對着肉球做出了吸的動作，一道黑煙鑽進了他的鼻子裏。
他的五官頓時舒展開來，露出愜意的神情。
或許是進了大補，沈君心的頭髮都比之前更加黑亮有光澤。
“不錯……”他滿意地勾着脣。
我大汗淋漓，剛纔精神極度緊繃，猛然間鬆懈，我徹底支撐不住，癱軟地坐在地上。
沈君心走到我身側，彎下腰一把將我摟住，緊緊摟在懷裏：“沒事了……”
我趴在他肩頭，望向他身後的黑木棺材。
這就沒事了？
我總覺得不對勁。
王婆大費周章，又是派李媛殺人，又是在半路攔截我，連我的魂都出動，騙他們用生肉祭拜，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就被我幾鞭子結束了？
我出神地盯着棺材，一個有頭有尾、四肢伸展的動物，像是一道影子，出現在旁邊的白布上。
似察覺到我在看它，它扭過頭，一雙血紅的眼睛，凶神惡煞地盯着我。
“沈……”我還未叫出口，喉嚨就被死死扼住，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腰上傳來一陣擰痛，沈君心朝我使了個眼色。
原來他都知道！
他是故意背對着棺材的。
我的心一下子落回肚子裏，爲了不打草驚蛇，我還是慌亂地拍打着他，示意他轉身。
沈君心脣瓣貼着我的臉頰：“別慌，都已經結束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逐看向那隻黑影子。
黑色的輪廓、黑色的內臟，除了那雙眼睛，一切都是黑的。
這不是影子，而是一隻黑貓！
它身姿矯健，尾巴挺翹，身體柔軟地在白布上暢遊，似乎在打量着我們。
“丟掉柳條，回去吧！”沈君心拔掉我手心的柳條。
黑貓果然上當，背脊高聳地拱起。
它一躍而下，利爪撲向沈君心的後腦勺，我驚恐地瞪大眼珠，掄起胳膊擋在他的腦後。
疼……
我的手疼得快要斷掉。
皮開肉綻的痛席捲全身，沈君心眸子一窄，眼底的怒意像是猝了毒，幾乎滿溢出來。
他身形一擺，蛇尾卷着柳條一鞭子抽在黑貓身上。
力道之大，颳起了一陣風聲。
“小玉，你累了，好好睡一覺……”他低下頭，殷紅的嘴脣噴出一道白煙。
淡淡的竹葉香，拂過我的面頰。
我又疲又倦，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我睡了很久，夢裏全是一張張猙獰的貓臉。
那貓就像老人一樣，臉皮子皺巴巴。
一雙紅眼怨毒地盯着我。
我睡得很不安穩，直到手臂上傳來一陣溼漉漉的感覺，像是有人在舔着我的胳膊。
靈巧的舌頭，小蛇般游來游去。
我舒服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