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心淡定地揚起下顎:“先清場。”
我把廟裏燒香的人請了出去,看廟的老陳頭緊張地盯着我:“小白師父,咋回事啊?”
我故作神祕地說:“蛇仙今天有點事,暫時不見客,你先回去吧,明早我負責開門。”
他點點頭,雙手合十地拜了拜:“蛇仙在上,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走,我就立刻把廟門給關了,發了信息給老爸說晚點回去,讓他鎖好我的房間。
外面不明所以的香客們,還巴巴地等着許願。
老陳頭給他們解釋一番,人走了一批,又零零散散來一批,站在門外翹首以盼。
“蛇仙廟怎麼關門了?”
“該不會出事了吧?”
“那怎麼辦,我可是專程從縣裏趕來的。”
他們七嘴八舌,上來不停地敲門,我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喉嚨都要冒煙。
寫個通知吧!
我從櫃子裏取出筆墨和紅紙,歪歪扭扭地寫字。
看着那潦草的字跡,沈君心挑了挑眉。
他繞到我身後,玉雕的手指握住我的手,手掌柔軟而有力。
我手腕輕顫,幾滴黑墨灑在紙上,亂得一塌糊塗……
他環住我的腰,冰涼的胸口貼着我的背脊:“你這字……怎麼考上大學的?”
我胳膊肘一拐:“你嫌棄我。”
沈君心笑道:“真是佩服閱卷老師。”
我氣呼呼的反駁道:“我又沒練過書法,能寫成這樣不錯了,你行你上啊?”
他一邊淺笑,一邊鋪上新的紅紙。
然後提筆運氣,一行龍飛鳳舞的小字躍然於紙上。
我瞬間傻了眼,好漂的字!
字形飄逸不羈,自帶一道風流氣骨。
果然是字如其人。
沈君心調皮地捏捏我的指頭:“如何?”
“行,你了不起,能寫你就多寫一點。”
我抽回手指,一不小心筆落,印上了一粒小黑點。
我心痛地盯着紙面:“又得重來了。”
沈君心頓了一秒,攥着我發燙的手,圍繞那小黑點簡單地勾勒幾筆。
一張活靈活現的白描側臉,透着絲絲嫵媚,人比花嬌。
醜陋的黑點不再是敗筆,變成了眼皮上的淚痣。
我出神地望着畫中人,就像在照鏡子。
這是我?!
我摸摸臉頰,我有他畫的這麼美嗎?
沈君心像貓一樣蹭着我:“喜歡嗎?”
我的心尖顫了顫:“畫得不錯。”
“只是畫嗎?”他笑問。
我這才注意到,他方纔寫下的那行小字:
【一日七念,念念皆你】
真肉麻……
我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差點就溺斃在這眼眸中。
我的臉上熱意洶涌:“爲什麼是七念,不是八念、十念?”
沈君心像是失了魂,悲傷的情緒不經意間蔓延至眼底:“沒有爲什麼,想到就落了筆。”
他的手冰冷刺骨,握筆的手腕有些不穩。
他一定有事,只是不願告訴我。
望着他死死壓抑的臉龐,我突然有點心疼。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學着他對我的模樣,轉過身緊緊環住了他。
“小玉。”他低聲喚着我:“我有很多祕密,暫時無法告訴你,但請別質疑我的心……”
他身形一僵:“難道不是嗎?”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手指在心口處畫着圈圈:“我是心疼你!一個人的心纔多大,爲什麼要裝着那些不愉快的事?”
沈君心沒有說話,咚咚的心跳,透過衣服,傳到我的耳朵。
我手臂一緊,恨不得把他揉進骨子裏:“我打心眼裏希望,有一天你能吐出苦水,心裏只裝着蜜,這樣,無論別人說什麼,都無法再刺痛你。”
沈君心默了一瞬:“好……”
低啞的尾音拖得老長,我能感覺到,懷裏這座冰山,正一點一點地融化……
貼上通知,緊閉大門,我們忙了起來。
當最後一根繡花針投進罈子,快速被水淹沒,我癱坐在椅子上。
沈君心站在神像面前,手指輕按着鼻尖,低聲念起法咒。
頭頂的神像,突然發出詭異的紅光。
眨眼間消失不見……
沈君心睜開眼,喫力地扶着桌子:“我們走!”
“你沒事吧?”我站起身,剛邁開一步,眼前便旋轉起來。
頭好暈!
腳底像踩着棉花糖,根本就使不上力。
沈君心把我攬進懷裏:“別亂動。”
他把我抱到門外,一跨出這道門檻,我頓時神清氣爽。
“這是……”我好奇地探着腦袋。
“鎖魂陣。”他陰蟄地看向門內:“今晚有好戲看了……”
沈君心把廟門合上,落上一把大鎖。
回到家,正好趕上飯點。
沈君心看了一眼烏煙瘴氣的家,不悅地皺着眉,徑直走進房間。
房門無聲地開啓,嘭的一聲重重摔上。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姑爹眼珠子瞪得老圓:“小玉啊,你家這門……”
我沒好氣道:“門怎麼了?”
他嚥了口唾沫:“是蛇仙吧?”
我哦了一聲:“忘了跟你們說,我家蛇仙脾氣不太好,晚上可能會鬧出些響動,還會有蛇進進出出,你們別介意啊!”
姑爹面如土色,手裏的菸屁股掉落在地。
謊話精坐在一旁,聽到有蛇出沒,她哇的一聲哭出來:“爹,我害怕……”
她一哭,其他兩個也跟着哭鼻子,嚷嚷着要回家,不要呆在這個蛇窩裏。
老爸從廚房端着菜出來,不分青紅皁白,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小玉,你又胡鬧了是不?”
我一肚子委屈,我好心跟他們提個醒,怎麼就成胡鬧了?
沈君心的手下常常出入,萬一熊孩子惹到的,被蛇咬一口氣,還不知要被訛多少錢。
我氣得快要爆炸,正打算開口,桌上的碗筷嘩啦一聲掀翻在地。
我們面面相覷,是誰弄的,可想而知……
原本吵鬧的客廳,頓時鴉雀無聲。
別說姑爹他們,就連我爸都嚇壞了,雙手哆哆嗦嗦。
我亮出一記警告的眼神:“看到了嗎?再鬧,蛇仙可就不客氣了!”
所有人嚇得不敢動彈,最皮的熊二也乖乖地坐在地上,光溜的鼻涕流進嘴裏,都沒敢伸手去擦。
我走進房裏,剛進去,就見他痛苦地倒在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