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裏噴涌的怒火,彷彿要把世間萬物點着。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那麼大的火,不由得一緊。
我知道他很在乎我,可他的反應似乎有些過了。
我的傷真沒這麼嚴重,我只是突然被嚇了一跳,再說了,真有危險,我不信青泠會袖手旁觀。
這些事,我都能想到,沈君心怎麼可能想不到呢?
難道……是剛纔的話刺激了他?
“你能護她一時,能護她一世?”
青泠這句話很有問題!
我和沈君心共爲一體,同生共死,他爲什麼不能陪我一世?
我越想越不對勁,一顆心揪了起來,呼吸都很困難:“青泠的話什麼意思?”
沈君心微微一怔,不露痕跡地避開我:“沒什麼,你別多想。”
不對,他這樣子分明是有事!
我抓着他的手,想要使勁,手指變得又棉又軟,根本使不上力。
“我……”我想要說話,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情急之下,我搬動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
“你怎麼了?”沈君心緊張地看着我。
“我……”我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浮在水面上,看東西也很模糊。
“小玉……”
我聽到他在叫我,卻根本沒辦法迴應。
我這是怎麼了?生病還是中邪?
還沒想明白,我的嘴裏就被塞進一堆很苦的東西……
好黑啊……
天黑了嗎?還是家裏沒開燈?
我睜開眼,面前伸手不見五指。
我躺了好久,周圍的光才慢慢地透了進眼裏。
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沈君心!
他很急的樣子,手上抓着一道黃符,往我的手腕上按下。
我的皮膚瞬間燒了起來,一股熾熱瘋狂地繞着我的手。
痛……
我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沈君心就站在身邊,臉上卻毫無反應,雙眼凝重地盯着我的手。
“別叫了,他聽不見。”清冷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
我循聲看去,見到揹包籠罩着一層黑氣。
“青泠……”眼前再次暈眩起來,我快要撐不住了:“救我……”
青泠古怪地笑了兩聲:“救你?沈君心把你保護得這麼好,我好不容易纔讓你喫點苦頭……”
我心裏陡然一驚,什麼都明白了。
“附身姑媽的邪祟是你?!”我問。
他自嘲地笑笑:“若能附身,我早就出去了,怎會困在骨牌裏……”
沒錯,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那你說讓我喫點苦頭?”
青泠接着開口:“是我讓他來的,不然怎會那麼巧,沈君心一離開,你就馬上中招。”
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肯定很憤怒,很猙獰。
“你是我師父,怎麼夥同外人來害我?”
他口口聲聲要我放他自由,我要是死了,別說出去,沈君心一定會讓他陪葬!
“害你?”空氣中,一雙極寒的目光襲來:“沈君心這樣,把你養成一個廢物,纔是真正的害你!”
青泠沉聲說道:“省點力氣吧,你身上中了屍殃,想要活下去,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還未來得及問他,屍殃是什麼鬼,身體突然向下一沉,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死死壓着。
青泠不緊不慢的說:“屍殃由屍毒所煉,是一種極其陰邪的邪術。
中了屍殃,人會受其所控,變成行屍走肉,最後像鬼一樣過活。
想要驅除它,最快的辦法就是斬三尸!”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是要我去斬三具屍體嗎?
見我不明白,青泠略有些怒意:“連三尸蟲都不知……”
我很不服氣,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不知道什麼三尸蟲很正常吧!
青泠沉默了好一陣,然後緩緩開口:“三尸蟲不是屍體,也不是蟲,而是人的善、惡、執念這三種惡欲,但凡修行人,必先斬三尸而修大道,斬斷三尸蟲,就是斬斷自身的雜念和情慾……”
我聽明白了,就是要我斬斷塵緣,當尼姑或道姑。
並不是說尼姑和道姑不好,而是我境界太低,我還沒看夠這花花世界,還沒跟沈君心膩歪夠,纔不要去出家。
可是……我中了屍殃,這東西好像很毒,連沈君心都急得皺眉,只能用符紙來燒。
不斬殺三尸,我或許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
我知道我在劫難逃,但被人逼着,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哪有逼着人斬三尸修行的?”
青泠沒有開口說話,表明不想理睬我。
良久,淡淡的屍臭味鑽入鼻息,我的眼皮好重好重,再也擡不起來……
半夢半醒間,我進入了好多光怪陸離的畫面。
我一路跌跌撞撞,不斷地在打破和捨棄一些東西,也不斷地墜落深淵,又從黑暗裏爬出去,轉頭就拋到腦後。
唯一記得的,就是那張臉。
白麪紅脣,比桃花還要漂亮,在我眼前晃啊晃啊……
一個男人,怎麼比女人還勾人呢?
我想不通,眉眼彎彎地朝着他笑。
他殷紅的嘴脣,比櫻桃還水潤,我真的很想嘗一嘗……
鬼使神差的,我踮起腳尖,趁他不注意偷咬了一口,確實很甜……
我沉浸在這份甜蜜裏,完全沒有注意,我周圍的世界在一點一點暗沉下去。
一聲嘆息,從我頭頂飄來:“你果然捨不得他……”
我還沒反應,漂亮男人就被黑暗所吞沒。
“善與惡你都能捨,卻捨不得一個情字,愚蠢!”青泠大聲地罵着我。
我如夢初醒,一個模糊的人影,半低着頭,就站在我跟前。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是你?”
青泠繃着一張臉:“既然你斬不了三尸,那就只有……喫苦頭了!”
他手裏捏着一個黑亮黑亮的小東西,我湊近一看,魂都要沒了,這是個黑色的蟲子!
我瞄着那隻甲蟲,背殼是半圓形的,頭蓋四四方方,頂一隻眼睛,像蟑螂,卻又不是蟑螂,不知道是什麼怪蟲。
看到蟲,我汗如雨下,本能地往後退縮。
青泠捏着怪蟲,一步一步朝我逼近:“張嘴,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