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交換着彼此眼中的神色,很明顯,他也看了出來。
我忍不住問:“他和雲崢道長是同一個師門?”
沈君心思忖片刻,隨手一揮,劃出一道結界:“不確定,但十有八九是這樣。”
我託着下巴,這個青泠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之前調查過他,他生前曾爲道人,師出何門並不知曉,雲遊期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性情大變,轉而入了邪道。”
沈君心說,青泠總是獨來獨往,性格也非常孤僻,鮮少與人打交道,他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我對青泠更加好奇了,從沈君心的態度不難看出,青泠確實很厲害,厲害到他親自挑選來做我的師父,一個好好的道長,爲什麼突然入了邪道?
“他的事我不瞭解,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我對沈君心說:“青泠怕蛇!確切地說,是怕你!”
我感覺,青泠也不是真心想帶我走,不然,他好幾次機會,早就得逞。
最明顯的,就是在懸崖邊上,青泠聽到周圍草地樹林有動靜,竟然把我推了回去。
這太不符合常理!
低沉的夜色在沈君心的眼裏流淌而過,他輕笑道:“不然,你以爲我爲何要用蛇羣包圍村子?他們注法在擋箭碑上,將我阻隔在外,我便禮尚往來,用蛇羣圍困他們……”
我一團亂麻的腦子,逐漸理清了思緒。
王婆是蘇韻的人,青泠卻是另一波人,爲了牽制王婆,他成了王婆法壇的主神,明面與王婆、蘇韻聯手,背地裏卻暗暗防着他們,想要帶我離開。
可是,青泠怕蛇,也懼怕沈君心,遲遲沒有邁出村子半步,直到擋箭碑破裂,打破了三方的制約的平衡。
不,確切地說,不是擋箭碑的事,從我生死簿被改,一切就亂了套。
“所以……你覺得雲崢爲何會突然出現?”沈君心眯着一雙桃花眼,把問題拋給了我。
我幾乎想也不想:“是他做的!”
自從將他鎖在骨牌裏,我和沈君心說話,向來都沒有避諱着他。
是他通風報信,讓雲崢纔會一次次破壞我們的計劃!
我好不容易對他建立的信任,還把他當成自己人,沒想到……
我心裏有些難受,無法抑制的酸澀,讓在我的世界橫衝直撞。
“既然這樣,我們放他離開吧!”我眼裏容不得沙子,他這樣一次次地出賣我們,實在是不能留了,可師徒一場,我也不想對他動手。
沈君心輕哼一聲:“放他走,太便宜他了……”
他握着我的手,眼睛永遠都那麼溫柔地笑着,可溫柔的背後,卻藏着太多讓我害怕的東西。
“趕走了他,還會有別人,與其被動處於劣勢,不如留着他,起碼敵在明,我在暗……”
沈君心的話也不無道理,把他留下,我們倆還算心裏有數。
見我有所鬆動,他語速極慢地說:“對付他,我一人即可,你只需有所防備就好,他依舊是你師父,你是他的徒弟,該學的,都好好學……”
我卻不淡定了:“他既然有異心,你就不怕他故意教我什麼邪法害死我?”
“爲什麼?”
他對我笑了一下,深邃得讓我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你不信他,總要信我,我說他不會,他便不會害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再扭扭捏捏,倒顯得太矯情了。
“好……”我輕聲應下,心裏卻彷彿千金沉重。
看着院子裏你來我往比劃的人,我問道:“你剛纔是故意放他出來的,對嗎?”
他點了點頭:“我想知道,他是如何傳遞的消息,現在看來……有些頭緒了!”
他率先從結界中走出去,挺俊的身姿穿過那道光暈,就像戳破了肥皂泡泡,結界瞬間消失。
我緊隨其後,見他優雅地擡起手指,一股颶風衝向了纏鬥的二人,他們向後一翻,就像兩片凋零的樹葉,輕飄飄的落地。
“打夠了嗎?”沈君心很輕的一句,卻讓人感覺到了無盡的威壓。
青泠背靠着牆壁,手指虛晃了一下,我還沒看清,他的手指就收了回來。
沈君心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下巴擡了擡,青泠就化作一道黑煙回到了骨牌裏。
葉非晚擦拭着嘴角的血漬,陰陽怪氣道:“這麼厲害的鬼仙你們不用,非要招惹我來做主神,打的什麼主意!”
沈君心勾了勾脣:“你應該謝我們留你一命,不然,你已經灰飛煙滅了!”
說罷,他轉身往屋裏走去,葉非晚氣得臉色緋紅:“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盯上我,我能有此橫禍?”
他倒還委屈上了,見沈君心不理他,他衝着我說:“我好好地在墳山沉睡,是他把我提前喚醒,還要我謝他……”
我耳朵都被吵疼了,這個葉非晚什麼都好,就是話多,呱噪。
“行了。”我看着滿院子的灰燼,還有供桌什麼的:“有這個力氣,陪我一起打掃吧!”
葉非晚嘴裏罵罵咧咧:“你搞清楚,我是你的主神,你應該供着我,居然叫我打掃?”
我把掃帚遞到他面前:“幫不幫?不幫就閉嘴!”
他傲嬌地甩過頭,帶着絲絲淡香的髮絲掃過我的臉頰:“不幫!掉價……”
他回到神龕上,神明正式授令後,就代表承認了我的堂口,我可以正式開堂口做事了。
在我眼裏,面前牆壁上的,只是一個紅木打造的神龕,只供着葉非晚和家神,但葉非晚告訴我,壇上還有個我看不見的世界。
“白玉,你這壇裏面空間很大啊!”他略帶新奇地跟我說,裏面有山有水,光是湖上的小島就有三座。
他描述得跟個仙境似的。
我是看不見,光聽他一晚上在這叨叨。
他自顧自地說着:“先來就是有好處,可以挑自己喜歡的地盤,湖中心那個小島,我的了……”
我把燃盡的紙灰倒進垃圾桶裏,剛收拾好,天上一聲悶雷,大雨傾盆而下……
第二天,我開學了。
沈君心陪我去宿舍放行李。
一路上,他都嘴角下沉,滿臉的不高興:“非得要住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