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我揚手將掌心的符咒,悄無聲息地對着門口。
然後順勢將陰哨取出,剛放在嘴邊,就被青泠按住手背。
他隱晦地朝我搖搖頭:“先別輕舉妄動。”
青泠腳底墊底騰空而起,嘴裏念着一道我沒聽過的法咒,大手瀟灑地一晃,門上就出現了橫七豎八的格子大網,罩得嚴嚴實實。
咚咚!
房門被敲響,沉悶的敲擊,每一下都牽動着我的心。
我握着泥哨的手心都在冒汗,兩隻眼睛幾乎焊在門上。
敲了兩聲,房門推開了一條小縫,推到手指寬的縫隙,大網便亮起一道刺眼的紅光,大門砰的一聲合上。
一張慘白的臉,映在了玻璃上,白色的珠簾背後,一張泛着青的臉龐,透着一股死氣。
我沒能看清他的全貌,只看到一雙閉着的眼睛,又長又翹的睫毛,輕盈地顫動着,有睜開的跡象。
這個三老爺還真是奇怪,明明沒有睡着,卻一直緊閉雙眼,難道,他的眼睛不能見人嗎?
正想着,三老爺的眼睛已經開了一條極小的縫隙,我按捺着心底裏的恐懼,手心暗自積蓄着力量。
還未打出去,耳邊響起竇鳳蘭的尖叫:“絕不能讓他睜開眼!”
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我們一跳,青泠條件反射地甩出兩道黃符,想要阻止三老爺。
符咒剛飛到半空,就無火自燃冒出兩道火苗。
他扭頭低呼:“雲星幫忙!”
原本沒精打采的靈草,一個激靈挺直了身板,藍色的熒光螢火蟲般瘋狂地涌向門口,幾乎填滿那塊巴掌大的玻璃。
外面頓時響起呼呼的風聲,彷彿千軍萬馬,搖得房門咣噹作響。
我額頭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呼吸都不免變得急促。
好在……狂風只持續了短短一瞬,很快,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這是走了嗎?
我和青泠面面相覷,他不確定地看向窗口,手裏捏着一道符咒往門上一貼,大門頓時變得比玻璃還要透明。
我看到四個高個兒擡着轎子,面無表情地站在走廊上。
精美的轎子裏,男人睜開了雙眼,兩眼發直地看向玻璃。
他的眼睛輪廓很美,像兩扇開啓的扇葉,眼眸深邃如無底黑洞,輕易就能將人吸引進去。
這眼睛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竇鳳蘭緊張什麼?
怪不得說膽小如鼠,原來真不是吹的。
我暗自嘲笑竇鳳蘭,下一秒,整個人石化地站在原地,再也笑不出來。
面前對着我的瞳孔,慢慢地,分出了另一隻妖冶的藍色瞳仁。
一點一點,將黑瞳擠在一旁。
狹長的眼白裏,並排出現了兩個瞳孔!
一個黑一個藍,黑色的略顯呆滯迷茫,藍色的那隻卻透亮得讓人炫目。
我強忍着恐懼,對着這兩隻眼,四隻瞳孔,腦子裏有種缺氧的感覺。
“他是雙瞳!”青泠崩潰地向後退了一步,向來板正的身體搖搖晃晃。
我記得青泠給我的書裏提到過,雙瞳就是一個眼睛裏,有兩個瞳孔,就像昆蟲的複眼,兩者本質上是不同的。
雙瞳人的第二瞳孔,相傳可以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明顯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見我不爲所動,她抄着手中的杯子,用力地砸向牆面。
陶瓷杯破碎,她握着一塊尖銳的碎片,反手抵在陳佳莉的脖子上。
“住手!”我隔空朝竇鳳蘭拍下一掌。
手心的符咒打在她的胸口,竇鳳蘭張嘴就噴出一口鮮血。
趁着這空檔,我箭步上前,搶奪起她手裏的碎片。
我們一人捏着一角,撲在牀上扭打起來。
竇鳳蘭張開手薅住了我頭髮,密密麻麻的刺痛,從我的頭皮上傳開,我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
我氣急了,也不管面前是陳佳莉的身體,彎着膝蓋用力向上一頂。
她喉嚨裏悶哼一聲,張開嘴就要咬我。
剛朝我貼近,我懷裏的蛇形玉佩,便震出了一道劇烈的氣浪。
竇鳳蘭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掀翻在地。
起飛的瞬間,我手心痛了一下,痛意轉瞬即逝。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原本貼在玻璃上的藍色熒光,洪水猛獸般朝我手掌涌來……
“你的手!”青泠忙着抵住大門,他騰出一隻手撕下一塊衣角,投擲到我面前。
我伸出右手穩穩地一握,手心鑽心地疼起來。
我攤開手掌,上面被玻璃劃了一條半指長的傷口。
白花花的皮肉向兩邊翻開,裏面不斷地滲着血。
我反應過來,慌亂地握着那塊布料,把傷口按住。
沒幾下,布料就吸飽了血,一道溫熱透過布料,染紅了我大拇指。
我有些絕望地看向掌心,傷口太大,這麼止血是止不住的。
“用止血咒。”青泠頭也不回地朝我吼。
對啊,他教過我止血咒!
我丟下布匹,左手掐着劍訣,對着流血的傷口比劃出一道十字:“封與決,決與封,塞斷黃河水不流,封了人血影無蹤……”
我大喊三聲將血止,手心的血流果然逐漸變小。
我又小聲喊了三遍將血封,很神奇的一幕出現,我手心的血水龍頭般關住了!
我暗自鬆了口氣,一把擦去額頭的汗。
身邊圍着的藍色熒光,像一羣蒼蠅,附在了止血的黑布上。
方纔還死氣沉沉的靈草,煥發出油綠的光澤,彷彿吸飽了肥料。
地上趴着的竇鳳蘭,也支棱着爬起身,聳着鼻子朝我吸氣:“好香的血……”
她眼底的貪婪和陰邪,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下意識地將手收到身後。
這下好了,外邊沒解決,裏面又惹了新麻煩,真正的內憂外患。
我瞪着一雙眼,目光警告着竇鳳蘭。
僵持中,大門處閃過一道白光,白色的轎子穿過門板,幽幽地朝我飄過來。
卻在離我五六步的距離,突然又停下。
兩隻恐怖的雙瞳,透過搖晃的珠簾,直勾勾地注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