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得就像睡着了。
“葉非晚,少拿這種事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屏住呼吸,雙手卻不自覺摸向沈君心的臉頰。
指尖,順着他利落的輪廓線條一路向下,觸到了他的脖子。
皮膚確實很涼,就像死人沒有溫度。
他是蛇,涼一點很正常,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可是,爲什麼脖子上沒有任何跳動的跡象?
我懷疑是位置不對,拼命地向着四周摸索。
手指頭幾乎嵌入他的皮膚底下,卻感受不到任何心臟蓬勃的頻率。
就好像……他的心臟按下了暫停鍵。
“沈君心……我不怪你了,我不跟你吵了,你快給我醒來!”
我像是說着囈語,又哭又笑的,故作生氣地捏了捏了他脖子上的敏感地帶。
平日裏,我只要觸碰他的頸窩,他就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臉頰幾乎會紅透。
可我捏了好久,甚至用指甲去掐他,他也沒有任何迴應。
我開始慌了。
沈君心偶爾會跟我鬧鬧脾氣,但氣不過三秒又會回來哄我,對我千依百順。
“你今天長脾氣了是吧?”我雙眸飽含酸澀,望着這一動不動的臉龐,一顆心仿若灌了鉛。
不好,感覺真是不好!
我難受地咬着下脣,又氣又急朝他怒吼:“沈君心,差不多夠了!我錯了,不該懷疑你……我以後都相信你好嗎?”
我抓着他的雙肩,用盡全身力氣前後搖晃着。
沈君心的身體輕飄飄的,輕得就像落葉,一陣風就能吹散。
“沈君心……我數到三,你再不醒來,我就跟蘇韻好了,你聽到了嗎?”
我衝着沈君心比劃着手指:“一!”
沈君心雙目緊閉,修長的睫毛死一般的寂靜。
我的心跳幾乎都快停止:“二!”
他的腦袋無力地耷拉在胸口,一頭烏髮凌亂地歪斜至一側,有種說不出的狼狽。
我嘴脣蠕動,那個“三”字明明就在嘴邊,可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如果數到三,他還沒能醒來,我該怎麼辦?
我站在風中,彷彿被什麼奪去了所有溫度。
感受到他的五官輪廓漸漸變得僵硬死板,我揚起手臂,一巴掌摔在了沈君心臉上。
啪!
他的臉歪向一側,精緻的臉龐落下醒目的手掌印。
沒反應,還是沒反應!
“白玉!住手吧!”葉非晚把沈君心往身旁一塞,沈君心頎長的身體,落入了青泠的懷中。
葉非晚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妖孽臉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
“沈君心死了!他死了!”葉非晚一遍一遍在我耳邊重複,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在凌遲着我的心。
痛……
我捂着幾乎被挖空的心臟,甩開了葉非晚的手。
“不會的!他不會死!”我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蛇形玉佩,掛在了沈君心的脖子上。
沈君心死灰般的面頰,忽然抽搐了一下。
葉非晚眼珠輪得滾圓,伸手朝沈君心探去。
還未觸到,蛇形玉佩便忽然發出一道明顯的震波。
“他……他又恢復生命跡象了!”葉非晚低頭看向那塊玉佩,眼底似乎在盤算着什麼。
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沈君心不會死!
或許是剛剛經歷了大喜大悲,我的雙腿都在打顫,軟得幾乎站不起身。
只要他此刻還活着,我就安心了,至於其他的事,還可從長計議。
我喜極而泣,還沒高興過幾秒,我的眼前天旋地轉……
我身體踉踉蹌蹌,差點一頭栽倒。
老三眼疾手快將我接住,潔白的下巴閃着細碎的微光:“師姐,你怎麼了?”
我盯着老三俊雅的臉,一張、兩張……無數張一模一樣的臉,在我眼前不停地打轉。
“我的魂……”我艱難地開口道:“失魂症……”
我身體少了一魂,之前蛇靈入體,之後有了蛇形玉佩,我暫時穩住了神魂。
如今,蛇形玉佩一旦離身,我的魂魄便缺了一魂。
頭暈目眩,渾身發軟,這都是失魂症的初兆,很快,我就會生病,器官衰竭而死。
葉非晚伸手抓住那塊蛇形玉佩,正要摘下,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吼道:“不許摘!”
摘了玉佩,沈君心或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望着月光下,沈君心逐漸起伏的胸膛。
我激動得喉嚨裏咕咕作響,我好想抱抱他,把他抱在懷裏。
可是……我們之間是那麼的遙遠!
我不記得是怎麼回去的。
醒來時,我和沈君心胸對着胸,相互摟抱的姿勢,被人用繩子綁在一起。
我高聳的胸口上,抵着一個已經被捂熱的硬物。
我低頭一看,一截光滑柔潤的白色蛇尾,銜接着蛇腦袋,貼在我和沈君心的肌膚上。
沈君心呼吸勻稱,涼悠悠的氣息噴灑在我的面頰上。
我莫名地安心,感覺到手臂被壓得有點疼,我掙扎着動了動。
“你醒了!”葉非晚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嚇了我一跳。
我像一條大蟲子,不斷蠕動着:“你們幹嘛啊?怎麼綁着我們?”
葉非晚打了個好長的哈欠,巴掌臉都被黑眼圈佔滿:“幹嘛?救你倆的命啊!虧得是我這鬼才,纔想出這一招。”
蛇形玉佩一面貼着沈君心,一邊貼着我,同時救下了我們倆。
我晃了晃渾渾噩噩的腦袋:“可我現在好難受,總不能一直綁着吧!”
葉非晚舔了下乾涸起皮的嘴脣:“青泠已經在爲你找替魂了,這個魂,必須是信得過的人,進入你的身體後,還能聽話地出來,否則,你很有可能會被奪竅。”
替魂……
我之前在青泠給我的書中見過,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法術,需要死了十年以上,且怨氣深重的鬼魂入體。
一旦對方心術不正,或者賴着不走,我很可能被惡鬼奪竅,也就是佔領身軀。
到時,會漸漸失去本來的意識,完全被惡鬼所掌控。
又或者,我的意識保留,在身體裏跟惡鬼極限拉扯,成爲所謂的精神分裂症,或者多重人格。
總之,這是很冒險的法術。
葉非晚聽完我的話,輕嘆一聲:“青泠找了三天,也沒找到合適的……”
我瞪着雙目:“三天!我們躺了三天!”
我看向近在咫尺的沈君心,面容安詳,似乎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葉非晚點頭道:“別看了,他一直睡着,應該說……他很可能都不會再醒來……”
我僵在牀上,正懷疑我聽錯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白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