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如火的身影,就站在陣法中央,手裏牽着一根紅線。
我還沒看清,身影便化作雪花消散。
“這是……”我嘴裏擠出了兩個字。
青泠把我放在陣法裏,手裏的黃符貼在我的天靈蓋和雙肩,紅線纏住我左手的無名指。
我就像個殘破的布娃娃,隨他任意擺弄着。
相比青泠忙前忙後,葉非晚顯得十分清閒,就站在陣法外安靜地守着。
一雙妖孽的美目,憂傷地盯着陣法中心,也就是剛剛人影出現的地方。
“師父……你找到了?”
青泠腮幫子咬得很緊,頷首點頭。
他反手從後腰抽出三支香,夾雜掌心手腕一動,變換出一道花樣,冒出幾道火苗。
他明明沒有點火,手裏的香卻莫名其妙地點燃,滋着火星。
“張嘴!”他隻手捏着我的下巴。
我不受控制地張開嘴,幾根很細的竹籤伸進來,抵住我的舌尖。
下巴突然一緊,被他用力地合上,我含着三支香柱。
我跪在地上,身上貼着符咒,嘴裏含香,手上還綁着紅線,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青泠掏出他的那隻黑銅鈴,在我耳邊搖鈴念唱。
我渾渾噩噩,根本沒心思去聽他唱的什麼。
本就躺麻的身體,現在變成了跪麻,我頭重腳輕,隨時兩眼一閉就能栽倒下去。
由內而外散發的虛弱,讓我呼吸都困難。
或許是青泠的陣法起作用了,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三角形和圓形組合的圖騰,在我眼前越變越大……
三角形陣法中央,站在一個的身穿紅衣,燙着羊毛卷的女孩,她回過頭,朝我抿嘴一笑。
下一秒,我手上的紅線被人拉扯了一下,線的另一頭變得很沉。
一道重壓順着紅線,一點一點朝我靠近。
我睜開眼,原本繃得筆直的紅線,被空氣往下壓了一小節,就像……有什麼東西在上面。
冰冰涼涼的麻意,像南下的冷空氣,躥進我的手指尖,我半邊身體失去知覺,酥麻的冷意在我身體裏橫衝直撞。
就像……當初沈君心入體的模樣。
我軟綿的四肢,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縱使在地上跪着,腰板也挺立了幾分。
感受最明顯的,就是我那昏昏沉沉的腦袋。
之前一直嗡嗡響,像被埋進水裏,與周圍隔着一層隔膜。
此刻,終於浮出水面,所有的一切都無比清晰!
我感覺我又回來了!
回到了正常的狀態!
嘴裏的香同時燃盡,節狀的香灰,落了滿地。
法術成功了!
青泠虛脫地跌坐在地,滿頭的溼發貼着額頭,本就發青的臉,越發的慘白,他給葉非晚使了個眼色。
葉非晚手指一彈,割斷了紅線。
我這才注意到,陣法中央立着一個手掌大的紙人。
紙人一身紅衣,白麪紅腮,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我張開嘴,嘴裏的香柱應聲而落。
葉非晚的媚眼飄忽,高大的身軀擋住的紙人:“替魂法成功了,不過只能最多維持七天,這七天,我們必須找到喚醒沈君心的法子。”
我按捺着暢通的胸口:“有什麼頭緒嗎?”
我的腦子彷彿被打了一道,沈君心不是畏獸……
那他是什麼呢?
我反握住葉非晚的手:“去找柳雲龍,他一定知道!”
葉非晚把我和青泠扶到沙發上,轉身到法壇去上香召喚柳雲龍。
青泠累極了,一張臉紫得像茄子,他盤腿在沙發上打坐,什麼話都沒說,身體不斷地冒着虛汗。
我看在眼裏,想要伸手抽張紙巾替他擦擦,還未靠近,青泠便往旁邊閃躲。
“你幹什麼?”他警惕地睜開眼。
我舉着手在半空,老尷尬了。
“師父,我看你流了好多汗,我替你擦擦。”
他冷眼盯着我的紙巾,胸口劇烈地起伏:“你差點害死我!”
這話我就納悶了,什麼叫害死他?
有眼不識驢肝肺。
青泠虛弱地單手支撐,嘆道:“我打坐時,外人不可輕易觸碰,很容易讓我走火入魔。”
我這才恍然大悟:“對不起師父,我不知道。”
青泠伸出手指,在胸口的幾大穴位點了好幾下,就像武林高手在點穴。
“不知者無罪,下次注意!”他冷硬地教訓着我,然後話鋒一轉:“如今,林秀在你身體裏,暫時可以緩上幾天,你……”
“什麼?”我打斷了他的話,給我替魂的是林秀?
我腦海中浮現出那道火紅的身影,確實跟林秀有幾分相像。
我一拍腦門,我怎麼沒想到呢?
十年以上,惡鬼,心地善良,知根知底……除了林秀還能有誰?
可是……她今晚就要去投胎了啊!
她好不容易纔換來的投胎機會!
錯過這一次,也不知她還有沒有機會。
我雙手摸着臉頰,心慌地呼喚道:“林秀……你出來……”
身體裏安靜得令人發冷,我問向去青泠:“有沒有很什麼法子,讓林秀出來!”
我的魂魄不着急,可以慢慢找,林秀投胎的機會,卻是得來不易。
天知道她盼望這次投胎盼了多久,我不想耽誤她!
青泠扭過頭,每呼吸一下,腦袋就會往下沉一沉。
“替身法一旦成功,七天後才能解綁,到時她會主動離開你的身體。”
我呆坐在沙發上:“你們逼迫她的,對嗎?”
葉非晚不悅地扭過頭:“少胡說八道,分明是她自願的!”
我指着葉非晚:“是你,是你告訴林秀的對吧?”
“是我怎麼了?你敢說,你能找出第二個比得上她的?”
我不斷地搖着頭:“葉非晚,做人不能那麼自私,林秀好不容易怨氣消散,換得投胎轉世的機會,我們就這樣剝奪了她的機會,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還得等待多久。”
葉非晚傲嬌地揚起頭,利落的下巴線條透着無賴:“我就這麼自私怎麼着?我又沒拿刀子逼她,是她自願的!”
“你……”
話到嘴邊,全都被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
“行了,木已成舟,說什麼都已晚。”青泠放下盤起的雙腿,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然後目光瞥向門口:“柳雲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