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晚擰緊着面龐,陰沉地朝我說:“之前,我跟你提過,要找一個人,記得嗎?”
我當然沒忘。他說那個人十分狡猾,只有我才能引出。
難道就是念汐?
見念汐一臉懵懂,不知所措,似乎跟葉非晚的反應有所不同。
“我找的不是她,但跟她有關!”
葉非晚凝重地整理了胸口的衣襟,十分鄭重地問:“他呢?”
念汐冷笑道:“說什麼呢?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問你!你家主子呢!他在哪兒?他要躲我到什麼時候?”葉非晚失控地握住她的肩,不斷地來回搖擺。
念汐的骨頭都快散架,頭髮甩得亂糟糟的。
察覺到他不對勁,紅色的觸手陷入念汐的皮肉中,我和柳雲龍一左一右地握住他的手腕。
“葉非晚!”
“葉大哥!”
葉非晚的臉上霧濛濛的,露出兩隻猩紅的眼睛,就像迷霧中喫人的怪獸。
我嚇了一跳,還未開口,沈君心指尖閃現出一道巨大的綠色光團,砸向葉非晚的後腦勺。
他兩眼一翻,倒地昏死過去。
念汐小兔般紅着眼,很是無辜地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念汐不斷地搖着頭,身上若隱若現流光溢彩的絨毛。
毛髮柔順,以暗黃爲主,若隱若現七色流光。
英氣十足的臉上凸現出一張發黑的獅子臉,兇相畢露!
“這是……”
沈君心開口道:“這是冥獸,可自由穿梭十八層地獄,仙氣卻一塵不染的神獸!”
傳說冥獸體質非凡,它出身只是一般仙品,卻天生擁有一種特質——出淤泥不染!
無論去多麼骯髒的泥潭,甚至是地獄,身上都纖塵不染,不會迷失本心。
我沒想到念汐的來頭那麼大,萬中無一的冥獸,居然改頭換面,藏在我的身邊。
她的主人究竟是誰?
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念汐的老底都被我們扒光,也不再藏着掖着:“沒錯,我確實是冥獸,不過……”
正要說着,一陣悠揚的笛音,從天外飛來,毒蟲般鑽進她的耳裏。
她原本平靜的臉龐,一瞬間收縮聚攏,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臉上的汗珠,止不住的一滴一滴墜落,一張美人臉,完全蛻變成了獸樣,痛苦地扭來扭去。
是蘇韻!
聽到笛音,我第一反應便是蘇韻在搞鬼,可他剛剛身受重傷,差點就死在我們手裏,怎麼可能再次折返?
仔細聽來,這笛音跟蘇韻吹出的又有些隱隱不同。
蘇韻的笛音雖然悠揚,但顧慮太多,更重技法,氣息明顯粗重,無形中有種沉悶和壓抑。
而這道笛音,音質沒有蘇韻的好,但無論在技巧和韻味上,都更勝一籌。
就好像……有人隨意摘了一根竹子,隨便戳出幾個小洞,放在嘴邊肆意地吹響。
那份灑脫俊逸,融入到笛聲中,遊刃有餘就像在玩兒似的,真正的高手之境。
我沉浸在笛聲中,絲毫沒注意眼前的身影越來越膨脹。
念汐的身體像是吹了氣的氣球,由人形漲成了一個四肢粗壯,虎背熊腰的黑色獅子。
她掙脫身上的束縛,不斷在地上打滾,喊聲震天,有點像發瘋的野牛哞哞叫。
“不好!”沈君心率先清醒,他掌心幻化出一道碗大的光罩,在半空中變大,將冥獸罩在其中。
青泠也列出符陣,對抗着天上的笛聲。
這道魔音到底是什麼東西,對我們都沒用,卻唯獨對念汐起作用。
我舉起陰哨,卯足了力氣吹響,天上嗚咽一聲,打破了悠揚的笛音。
就像一首美妙的樂曲,突然被雜音所打斷,頓時失了美感。
柳雲龍找不到對方來源,法術無法施展,爲防有人偷襲,他操縱羣蛇,將我們團團圍住。
這時,站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雲星,臉色煞白,兩眼發呆地看着地上的念汐。
我察覺到她不對勁,卻忙着吹哨,沒法顧忌到她,只得朝柳雲龍擠眉弄眼。
柳雲龍剛忙活完,就接收到我的信號,他飛奔到雲星面前,手指點了點雲星的天靈蓋。
一道暗流從指間滑入雲心的眉心,她如夢初醒,驚悚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白……”
雲星醒來後就一直在念叨着這個字。
“白……一片白……虛無……虛無世界……”她神叨叨的,也不知在說着什麼。
幾粒藍色光點,螢火蟲般從念汐濃密的毛髮中緩慢騰起,飛回了雲星身上。
念汐發出一聲低吼,嗷的震天響,隨即兩眼一閉,嘴角滲出一絲黑血。
天上的笛音戛然而止,就像從未出現過……
我們累得大汗淋漓,特別是我,幾乎虛脫地跌坐在草地上。
對方究竟是誰,竟然不怕我的陰哨,還對抗了如此之久。
難道,就是葉非晚要找的那個人嗎?
笛聲散去,柳雲龍衝到念汐的身側,伸手探了探鼻息:“還有氣!”
所有人明顯地鬆了口氣,唯獨雲星,彷彿還未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神。
她呆望着念汐:“他不是人……”
“啊?”我嘴角微抽:“她確實不是人啊!”
“不,我的意思是,她的主人不是人,不是仙,也不是魔,它是虛無。”
這應該是窺探念汐內心,得到的線索吧!
可這世上真的有虛無嗎?
就算看不見的空氣,也有氧氣氮氣,還有各種看不見的灰塵、水珠和病毒……
虛無是個什麼概念?
沈君心搖了搖頭:“他不是虛無,而是他每次見冥獸時,都是以虛無縹緲的形態出現,爲的,就是防着此刻。”
會讀心術的妖怪和仙家,不止雲星一個。
爲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人十分小心謹慎,每次都以虛無和一片空白的形式,對念汐發號施令。
“雲星,除了虛無,你還看到什麼了嗎?”我問道。
她搖了搖頭:“我剛想她接近你的目的,她的記憶,就像被一塊橡皮擦,突然間給抹掉了!”
我下意識地擡頭看天,肯定是那道笛音!
早不現晚不現,偏偏在她要坦白的那刻出現,刻意抹去記憶。
對方比我們想象的要棘手……